着的、被胁迫的、在黑暗中坚持的,都在等一个答案。
而他要做的,是让这个答案,像盐溶于水般,渗进每一寸需要它的地方。
顾承砚将蓝布包递给青鸟时,指腹在包角那朵苏若雪绣的茉莉上多蹭了片刻。
布包里的假图纸边缘还带着她彻夜缝补的余温,而夹层里那页用柠檬汁写就的“沪西仓库,子时换岗”,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
“老式缫丝机结构图。”他垂眸盯着布包,声音像浸了靛蓝染缸的棉线,“山本研究咱们的新织机三年,最恨这老东西占着他的实验室——他若见了,必然认定是咱们弃之不用的‘废料’,反而会当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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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的拇指碾过包口的麻线,忽然抬眼:“少东家是要他信这图纸里藏着更要紧的?”
“聪明人总爱往深里钻。”顾承砚扯了扯袖扣,灯影在他眼底晃出冷光,“边角的字他用酒一擦就显,‘沪西仓库,子时换岗’——他会以为是换防时间,却不知沪西仓库的盐箱早被咱们清空了七成。”他屈指敲了敲桌角,“等他带人去翻,能翻出半袋陈盐就算他运气。”
青鸟喉头动了动,将布包往怀里拢了拢:“我这就去码头。”
“等等。”顾承砚从袖中摸出枚铜纽扣,扣面刻着片蜷曲的桑叶,“若得空,在沪西仓库墙角留这个。”他指腹抚过纽扣边缘的细痕,“春蚕组的暗号,山本见了会更确信——他要找的线,还在他手底下爬。”
青鸟捏着纽扣点头,转身时青布衫角扫过烛火,火星子噼啪落在地上,像极了昨夜陈砚生账本上那道未干的墨痕。
夜漏至三更,沪西仓库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青鸟贴着墙根蹲在阴影里,鼻尖萦绕着咸湿的海风——这是黄浦江涨潮的味道,也是盐仓特有的气息。
他望着仓库后窗那道若有若无的光,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苏若雪今早塞的薄荷糖纸,硌得他掌心发疼。
“咔嗒。”
锁簧轻响惊得他抬眼。
两个穿灰布长衫的身影从仓库西侧溜进来,其中一个高个子抬手抹了把脸——左颊有道月牙疤,正是山本手下的“夜猫子”阿四。
青鸟的指甲掐进掌心:上月顾记染坊丢的三车靛蓝染料,就是这疤脸带人劫的。
疤脸猫着腰绕到盐堆前,另一个瘦子掏出个铜灯,罩子掀开条缝,昏黄的光扫过盐箱上的白漆编号。
当光照到“顾记盐3”时,疤脸的喉结明显动了动,冲瘦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合力掀开箱盖,盐粒簌簌落进木缝,在地上堆成小白山。
瘦子伸手往盐堆里探,指尖突然顿住——他摸到了蓝布包的边角。
青鸟屏住呼吸。
疤脸从怀里摸出个黑匣子,镜头对准箱底的火印:“顾记官盐”四个大字下,藏着道极细的刻痕,像片被风吹皱的桑叶。
“拍清楚。”疤脸压低声音,“山本先生说这火印里有花头。”
相机快门“咔嚓”响过,两人又原样把盐箱封好,临走前还往地上撒了把盐粒——这是特务惯用的“踩点”手法,若有人动过箱子,盐粒就会移位。
青鸟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这才从墙根摸出那枚铜纽扣,轻轻按进砖缝里。
纽扣上的桑叶刻痕对着仓库方向,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只蛰伏的蚕。
顾承砚在密室里展开“丝脉”图时,烛火正被穿堂风撩得摇晃。
这张图是他用三年时间画成的,上海城里每处能传递情报的“脉门”都标着红点:染坊、米行、码头、报馆……此刻浦西监狱方向的红点正微弱却执着地闪烁,频率和盐船顺江而下的节奏分毫不差。
“陈砚生。”他对着红点低唤一声,笔尖在账册空白处落下墨迹,“死人能写字,因活人未低头。”
苏若雪推开门时,他正往信封里塞《申报》的讣告样稿。
“明日午时登整版。”他将信封推过去,“名单列十人,李慕云、张砚秋、王伯年……都是咱们藏在纺织厂、机器行的技术骨干。”
苏若雪翻开样稿,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指尖在“赵慕舟”三个字上停住——这是头一个为顾家送命的义士。
“追悼会?”她抬眼,“山本不会起疑?”
“他要疑的,从来不是死人。”顾承砚扯松领口,“他疑的是活人藏在死人背后。”他指了指样稿边角的暗纹,是三朵雪瓣连缀成的花,“这名单是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