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机启动的轰鸣。
而在顾家绸庄的密室里,顾承砚正将最后半枚丝带收进檀木匣。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了,露出瓦蓝的天。
他望着匣中两截断带,想起苏若雪说的"合两半成环",忽然低笑:"山本要的'真相',明天就该见分晓了。"
此时,《申报》的印刷机正吐出第一页报纸。
油墨未干的讣告上,"李慕云张砚秋王伯年"这些名字泛着黑亮的光,像种子埋进土里——只等春风一吹,就要破土而出。
晨雾未散时,《申报》的油墨味已漫过上海的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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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站在绸庄二楼的雕花窗前,看着报童举着报纸狂奔,粗哑的吆喝撞碎了早市的喧闹:"看嘞!
顾氏绸庄十名技师暴毙!
李慕云张砚秋王伯年......全上了讣告!"
他指尖抵着窗棂,指节因用力泛白——不是紧张,是克制着胸腔翻涌的热意。
昨夜苏若雪送回的丝带信封还摊在案头,十份空了的,对应着十位"已故"技师的住址。
此刻那些名字印在纸上,像十颗埋进土里的种子,只等春风一吹。
"顾先生,虹口急电。"青鸟掀开门帘,额角沾着星点汗,"山本一郎今早砸了特高课办公室,砚台碎在墙上,溅了秘书半脸墨。"他递过电报,字里行间全是日文的狂草,"翻译说他吼着'查!
查义庄!
查所有戴丝带的!
'"
顾承砚展开电报扫了眼,突然低笑出声。
他摸出怀表,铜壳在掌心暖得发烫——卯时三刻,正是义庄开吊的时辰。"去义庄看看。"他扯下搭在椅背上的藏青长衫,"带两盒赵师傅送的桂花糕,给巡捕房的老刘。"
静安寺义庄的香火气裹着晨露扑来。
顾承砚站在巷口,看着穿竹布衫的老匠、系蓝布裙的女工、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络绎不绝往门里钻。
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半枚雪纹花丝带,三瓣雪花暗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连成串的星子。
"顾少东家!"看门人老周从门房探出半张脸,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您给的丝带可管用了!
刚才特高课的人要闯进来,说要验尸首——"他努了努嘴,义庄前院的梧桐树下,三个穿黑制服的巡捕正搓着手来回踱步,"老刘说'吊唁的都是良民,出了事你担着?
',那日本矮子气得直跳脚!"
顾承砚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穿米黄西装的山本一郎正攥着份报纸,喉结剧烈滚动,脖颈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
他身后跟着两个特高课特务,手里的相机咔嚓作响,却连义庄二门都进不得——前院跪满了吊唁的人,有白发老妇拍着棺材哭"李师傅教我儿子织云锦",有青壮汉子红着眼眶烧纸钱"张师傅上个月还修了我家织机"。
"这是民意。"顾承砚低声对青鸟说,"山本敢动一个吊唁的,全上海的报馆都要捅他脊梁骨。"他摸出块银元塞进老周手里,"盯着点,要是有人硬闯,就喊'日本人毁我同胞灵堂'。"
话音未落,虹口特高课的摩托车声刺破晨雾。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特务跌跌撞撞冲进义庄,凑到山本耳边说了句什么。
山本的脸瞬间煞白,报纸"啪"地掉在青石板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梧桐树才站稳,喉间发出闷吼:"八嘎!"
"查出来了。"青鸟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仁和洋行那三个日籍职员的档案,被咱们换进了特高课的旧学籍册。
山本的人比对铜纽扣模具,查到了他们的工牌编号。"他望着山本攥紧的拳头,指节泛青,"现在特高课里,有人说山本故意包庇三井的人,有人说他被支那商人耍了——"
"够了。"顾承砚打断他,目光落在义庄后院的竹帘上。
苏若雪的月白旗袍角在帘后一闪,是约定的暗号。
他转身往巷口走,鞋跟叩着青石板,"去绸庄密室。"
密室里,"丝脉"热力图的红光映得四壁发亮。
十二朵雪纹花在地图上明明灭灭,杭州湾方向的微光正缓缓扩散。
顾承砚盯着那抹光,指尖摩挲着案头的《说岳全传》,钢笔尖在新页上悬了片刻,落下墨痕:"名可杀,志不可灭;人可隐,火不可熄。"
"顾先生!"苏若雪掀帘而入,鬓角的珍珠簪子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