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的指尖悬在蜡印上方,阳光穿窗的角度恰好将信纸映得半透。¨狐?恋+蚊¢学¢ ,吾?错′内`容~
她突然想起顾承砚上个月从苏州带回的透光板——那是块磨得极薄的羊脂玉,专用来验看契约暗纹。
转身从柜中取出玉板时,袖扣上的银浆蹭在木柜边缘,那是前日用徐志清送来的熔渣掺银打造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
她将信封平铺在玉板上,果然,蜡印里浮起细如牛毛的晶亮颗粒,像撒了把碎星子嵌在蜜色蜡质中。
"石英砂。"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日租界松本印坊的防伪材料,去年巡捕房查抄过他们的密件,我在卷宗里见过。"
身后传来棉布摩擦的声响,顾承砚不知何时立在账房门口,月白长衫下摆还沾着晨间露气。
他俯身时,松烟墨的香气混着蜡质的甜腥钻进鼻腔:"冷蜡。"
苏若雪抬头,正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眼。
顾家的"松江冷蜡"取腊月里淀山湖底的淤泥,掺松脂熬制七七四十九天,冷却后呈半透明蜜色,遇热即融却不留焦痕——这是顾老太爷当年为防密信被劫,花十年琢磨出的独门手艺。
除了顾家密室那口樟木匣,只有苏府藏书阁的暗格里存着半块,那是苏父与顾父结义时互赠的信物。
"能同时仿出印纹和蜡质的,要么是在我书房守了十年的老仆,要么..."顾承砚的指节抵着案几,骨节泛白,"要么对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埋了根线,深到能触到密室的土。"
话音未落,账房木门被叩响三声。
青鸟掀帘进来,军靴沾着晨露,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裹:"查了近半月接触过私印的人。"他将包裹打开,露出半本旧账册,"只有王伯,前天替您清理印泥盒时,在书房多待了一刻钟。"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账册上的批注——那是王伯的笔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小楷。
可他突然想起前日在走廊遇见王伯时,老人眼角的笑纹里沾着喜气:"犬子得了东纺的奖学金,下月就要去东京学机械了。"
"东纺。"苏若雪轻声重复,指尖抚过账册边缘的磨损处。
王伯是苏父当年从扬州带回来的账房,跟着苏家吃了三年糠咽菜都没走,如今却为了儿子的"奖学金"?
顾承砚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微挑,倒像是识破了孩童藏在背后的糖:"若雪,去前堂说,我要换印。^1,7?n′o·v~e?l+.\c^o/m,"
"换印?"苏若雪一怔。
"旧印是阴文砚台纹,新印就刻阳文。"他从袖中取出块新雕的青田石,在烛火下转动,"明天让阿福把告示贴在绸庄门口,就说所有合同、图纸必须双印齐盖才作数。"
苏若雪望着他指尖的新印,忽然明白过来——阳文阴文本就互为表里,若对方只仿了旧印,新印便是道铁闸;可若对方连新印也能仿...她抬眼时,正见顾承砚将那方青田石递到她面前:"真印你收着,我用这个。"
烛火在新印上投下扭曲的影。
苏若雪这才发现,所谓"新印"的纹路竟与阳文砚台纹左右颠倒,像照了镜子似的。
"镜像倒印。"顾承砚的指腹摩挲着印面,"能仿出阴文的,未必看得出左右颠倒;能看出颠倒的..."他抬眼望向窗外渐起的暮色,"那便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二日,顾家绸庄门口的告示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双印并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晌午就飞进了四马路的茶棚、十六铺的码头,连法租界的咖啡馆里都在传:顾少东家要立规矩了。
当夜,顾承砚在书房翻出箱底的老账册,烛火映得他眉目分明。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刚响过三更,案头的信鸽突然扑棱着翅膀,脚环上系着块小铜片——是青鸟的暗号。
他解开铜片上的密信,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刮过:"东纺仓库今夜有异动,疑似搬运刻版工具。"
顾承砚将信投入炭盆,火星子舔着纸角,映得他眼底寒光一闪。
三日后的晨雾里,苏若雪抱着账本推开账房门,正见顾承砚站在窗下,手中捏着份泛着油光的纸。
"东纺送来的。"他将纸递过去,墨迹未干的"顾承砚"三个字张牙舞爪地爬在纸上,落款处的双印——旧阴文、新阳文——红得刺眼。
苏若雪的指尖在"技术转让协议"几个字上顿住,抬头时正与顾承砚对视。
他眼里有火在烧,却笑得像春寒未褪时的第一枝梅:"来得正好。"苏若雪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