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在炭盆前站了足有半柱香时间。-m¢a-n′k?a.n?s?h-u^.`c/o,m′
火星噼啪爆开的瞬间,他突然抓起案头那叠袁督师的战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腊月初三的战报里写着清军在遵化劫掠,腊月初七的塘报却称皇太极已率部转攻蓟门。
时间线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锁链:从遵化到蓟门,清军骑兵最快也要三日路程,可战报上的时间差竟只有四天。
“顾兄。”赵守义端着茶盏推门进来,袖口沾着星点墨迹,“你要的驿站记录我抄完了。遵化到京师的驿路,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要七日。”
他将抄满小楷的纸页摊开,烛火映得墨迹发亮,”可上个月那封’袁督师通敌‘的密信,说是从遵化送出,五日后就到了都察院。”
顾昭的手指重重叩在纸页上。
前世他做战地记者时,总在笔记本上画时间轴标注事件节点,此刻这习惯竟成了救命的钥匙。
他扯过赵守义的笔,在“五日”两个字上画了个圈:“马能跑死,人能累瘫,但密信的分量不对。”
他翻开另一叠纸,是昨日从兵部抄来的军报,“袁督师的塘报都是用封套密封,重七钱三分。可那封密信..”
他突然抬头,”赵兄,你说温府的马车昨日往城外运了三车煤?”
赵守义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
我亲眼见温府管家和车夫争执,说“箱子里的东西比煤沉。”
他压低声音,“今早我去西直门外的炭厂打听,那车夫喝多了说漏嘴——箱子里是铁砣子,压车轴用的。”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幻¨想?姬/ /无~错+内\容_
他想起昨夜窗纸上那个影子,想起王秀才死前烧剩的“温”字砖——所有碎片在他脑子里拼成一幅图:有人用铁砣子伪装成煤块,实则是在运输某种重物。
而那封“通敌密信”的重量,分明超过了普通文书该有的分量。
“备马。”他突然起身,将所有纸页收进牛皮囊,“去孙阁老府。”
赵守义攥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溅在袖口:“顾兄!孙阁老如今赋闲在家,温体仁的人盯着他呢!”
“所以得走偏门。”顾昭扯下墙上的灰布斗篷。
“你记得西四牌楼的糖画摊?孙府后巷有个狗洞,我前日探过,能钻进去。”他将牛皮囊塞进赵守义怀里,”你抱着这个,我背你翻墙。“
子时三刻的孙府后巷结着薄冰。
顾昭蹲在墙根,赵守义踩上他的肩膀时,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脆响。
前世在阿富汗翻围墙时也这般疼,可那时他是记者,现在他是要救一个帝国的命。
孙承宗的书房还亮着灯。
顾昭拍响后窗时,老阁老正捧着本《武经总要》打盹,听见动静猛地站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顾秀才?”孙承宗借着月光认出他,连忙开了窗,“快进来!外面冷得紧。”
他扫过赵守义怀里的牛皮囊,目光陡然一凝,”可是为袁元素的事?”
顾昭将纸页摊在书案上,烛火映得孙承宗的白发泛着银光。
当看到“五日传递”的时间差时,老阁老的手指在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翻到驿站记录与密信重量不符处,他突然抓起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好个环环相扣!”
他猛地抬头“可你要面圣?温体仁在朝堂上的耳目比跳蚤还多!”
“所以需要阁老背书。?秒′章!节_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顾昭单膝跪地,“学生的证据链再严密,没有您这样的三朝老臣撑着,皇上只会当是书生妄言。”
他想起前世史书里孙承宗最后的结局——被清军围在高阳,率全家四十余口殉国。
此刻这白发老人的手还稳,眼里还有火,“阁老,袁督师是您一手提拔的,您忍心看他重蹈熊廷弼的覆辙?”
孙承宗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向窗外的月亮,月光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
最后他重重拍了下顾昭的肩:“明日早朝,我带你的《反间计详考》面圣。”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可温体仁...此人阴毒,你想好退路了吗?”
顾昭摸出袖中的短铳,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学生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第二日卯时三刻,乾清宫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
顾昭站在朝班末尾,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朝服上的声音。
黄德昌的弹劾声像根尖刺,刺破殿内的静谧:“顾昭不过一小小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