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挎着个小包裹。她似乎也被庙内的昏暗和崔子玉吓了一跳,低低“啊”了一声,脚步微顿,停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警惕地望过来。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崔子玉看清了她的面容。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凝波,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只是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淡淡愁绪,如同江南烟雨迷蒙的远山。她站在那里,身姿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周身却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沉静,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倒像是误落凡尘的月魄精魂。
崔子玉连忙起身,拱手作揖,温言道:“姑娘莫惊。在下崔子玉,赴试落第的穷书生,在此暂避风雨。荒郊野庙,别无他人,姑娘请自便。” 他声音清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和与克制。
那女子闻言,紧绷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些许,敛衽还了一礼,声音低柔婉转,如同清泉滴落寒潭:“小女子姓柳,名含烟。本是…本是投亲路过此地,不想天色骤变,前路难行,只得在此叨扰公子了。” 她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的神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两人各自寻了角落安顿。崔子玉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风声,思绪纷乱,功名无望的失落和家境的困窘交织心头。他忍不住抬眼,悄悄望向另一边的柳含烟。只见她并未去坐那堆脏污的稻草,只是静静倚着一根廊柱,望着破窗外昏沉的天色出神。月光偶尔穿透翻滚的乌云,清泠泠地洒在她半边脸颊和素白的衣袂上,使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愈发单薄而不真实,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崔子玉心头莫名一动,那身影竟隐隐牵动了他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与怜惜,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里见过。
夜深了,寒气侵骨。崔子玉冷得牙齿打颤,将包袱里所有能裹的衣物都披在身上,仍觉寒意如同细针,刺透骨髓。他瞥见柳含烟依旧倚柱而立,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单薄伶仃,似乎并未感到多少寒意。
“柳姑娘,” 崔子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因寒冷而微微发颤,“此地风寒甚重,墙角还有些稻草,虽不洁净,或可略挡寒气。姑娘…不冷么?”
柳含烟闻声,缓缓转过头来。月光恰好照在她脸上,那肌肤白得近乎剔透,毫无血色。她唇角牵起一丝极淡、极飘忽的笑意,轻声道:“多谢崔公子挂怀。含烟…自幼体弱,倒不十分畏寒。” 她目光落在崔子玉冻得发青的嘴唇和微微发抖的身体上,顿了顿,柔声道,“公子衣衫单薄,这般苦熬恐要受凉。待明日天光,寻些枯枝生火方好。” 她的话语温软,带着关切,然而那过分平静的语调,在这寒夜里听来,却有种奇异的疏离感。
崔子玉心中疑惑更甚。这女子独行荒郊,露宿破庙,面对寒夜竟如此泰然,实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他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苦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功名无望,身无分文,如今连这点风寒也熬不住,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语气中满是自嘲与落寞。
柳含烟沉默片刻,忽然道:“崔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功名富贵,不过浮云。能持守本心,明辨是非,方是立身之本。”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与坚定,“譬如…譬如那淄川县丞王魁,纵然权柄在手,富贵一时,然其心术不正,构陷良善,残害无辜,纵然能逃过王法一时,又岂能逃过天理昭彰?公子清寒,心志高洁,远胜彼等禄蠹千百倍。” 说到“王魁”二字时,她语气虽竭力维持平静,崔子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刻骨寒意,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崔子玉心中猛地一震!王魁?这名字…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仿佛一道尘封已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隙,门内是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阴风。他努力回想,头痛却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同钢针攒刺,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似乎响起锁链拖曳的冰冷声响和模糊威严的呵斥。他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崔公子?你怎么了?” 柳含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身影一晃,已无声地靠近了几步。
“没…没什么…” 崔子玉喘了口气,强忍剧痛,冷汗已浸湿了鬓角,“只是…只是忽然有些头痛。姑娘方才提到那王魁…此人劣迹,姑娘似乎知之甚详?” 他喘息着,抬起眼,目光紧紧锁住柳含烟。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仿佛看到她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怨毒,有彻骨的悲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了然。那眼神,绝不该属于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
柳含烟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