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和胸口。
众人见此神迹,惊骇莫名,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口称“活菩萨”,哀求之声不绝于耳。慧寂却恍若未闻,目光越过跪拜的人群,投向殿外苍茫的远山。他缓缓走回那个角落,重新盘膝坐下,闭目入定,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风吹幡动,与他毫无干系。寂照寺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寂静,只余下王员外怀中冻僵的儿子那微弱的呻吟,以及书生压抑不住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喘息。
春去秋来,慧寂法师依旧枯坐寂照寺偏殿一隅。那场冰火奇观后,寺中香火陡然鼎盛,但慧寂却愈发沉默,身影在缭绕的香火烟气中显得淡薄如纸。
一日清晨,那位曾被他以冰焰救回性命的老书生,背着一篓新采的草药,再次入寺。他恭敬地跪在慧寂座前,奉上草药,欲言又止。慧寂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那冰蓝的幽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他对书生微微颔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洞悉天命的平静:“尘缘已尽,该走了。多谢居士挂念。”
书生闻言心头剧震,茫然抬头,却见慧寂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极通透的笑意,如同山巅积雪映照的第一缕晨光。随即,那枯坐的身影竟在熹微的晨光中,如同水月镜花般,无声无息地淡去、消散。原地唯余一个磨得光滑的旧蒲团,蒲团之上,赫然悬浮着三朵莲花状的冰蓝火焰!火焰静静燃烧,无声无息,非但毫无暖意,反而散发出彻骨的奇寒,将蒲团周围的地面都凝出一圈白霜。火焰中心晶莹剔透,仿佛凝固的万载玄冰,却又分明在跃动燃烧。
书生惊骇欲绝,寺中僧众闻讯赶来,见此异象,无不悚然下拜。那三朵冰焰静静悬浮了三天三夜,寒光映得整个偏殿一片幽蓝。第三日黄昏,火焰骤然向内一缩,化作三道细长的蓝光,如灵蛇般激射而出,穿透殿墙,直入寺后莽莽苍苍的终南山深处,倏忽不见,只留下满室久久不散的凛冽寒意,以及蒲团上几点霜痕。
翌年深冬,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覆盖了终南山。几个樵夫迷途,为避风雪,跌跌撞撞闯入一个从未到过的隐秘山谷。谷中积雪盈丈,万籁俱寂。行至谷底,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呆立当场:只见一面巨大光滑的黑色石壁矗立雪中,石壁之上,赫然有三道巨大的、深深烙印进去的痕迹!那痕迹形态奇异,非刀劈斧凿,更像是三道奔腾不息的火焰被瞬间冻结于此。痕迹呈现出一种幽邃的冰蓝色,边缘凝结着永不融化的寒冰,丝丝缕缕的冰蓝寒气如烟似雾,从烙印中袅袅升腾,缭绕不散。石壁下方,积雪被寒气驱散,裸露出黝黑的岩石,寸草不生,形成一片奇异的圆形空地。
樵夫们战战兢兢靠近,离那石壁尚有数丈,便觉一股钻心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血液都要冻僵。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冻硬的窝头,试探着朝石壁方向抛去。那窝头划出一道弧线,尚未触及石壁,仅仅飞入那冰蓝寒气缭绕的范围,便在空中骤然停滞,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冰壳,“啪”地一声脆响,竟当空碎裂成无数冰晶粉末,簌簌洒落雪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再不敢停留,连滚爬爬逃离了那幽蓝寒光笼罩的死亡山谷。后来,有胆大的山民试图探寻,却再也找不到那处神秘山谷的入口。唯有一个传说在终南山麓的村落间代代流传:在那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藏着一位圣僧留下的“三昧寒焰壁”。壁上的冰火烙印,是人心贪、嗔、痴三毒所化的真火所凝,也是焚尽三毒、照见本心的无上清凉。据说每逢月圆雪夜,山谷中会隐隐传来低沉如诵经般的风声,石壁上那三道冰蓝烙印,也会流转出更为幽邃神秘的光华,冷冽地映照着亘古不变的莽莽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