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背叛的煎熬,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此刻,在这“兄弟”二字面前,竟像个孩子般,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失声痛哭!涕泪滂沱!那哭声,撕心裂肺,却又带着一种洗尽铅华、重获新生的纯粹!
杜衡、沈墨、红绡,看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单雄信,再看向火光映照下林天生那平静却如山岳般的身影,眼神中都充满了深深的动容与叹服。焚烬断枷,以兄弟待之…此等手段,此等胸襟,此等驭人之术,已近于道!
单雄信的痛哭持续了很久,仿佛要将前半生所有的委屈、痛苦、挣扎都倾泻而出。哭声渐歇,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和肩膀的耸动。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血污,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体却因巨大的情绪冲击和长时间的跪伏而有些虚脱摇晃。
林天生上前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臂膀。那只手温暖而有力。
“起来。” 声音温和,却带着兄长般的威严。
单雄信借着林天生的搀扶,终于站直了身体。他抬起头,虽然眼眶依旧红肿,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虎目之中,曾经的浑浊、痛苦、负罪感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炽热忠诚!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方才那场焚烬的大火和“兄弟”二字彻底焚尽,只留下最纯粹的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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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推开林天生搀扶的手,动作带着急切和不容拒绝的决绝,后退一步,再次单膝跪地!但这一次,不再是请罪的姿态,而是战士的效忠之礼!
“公子!” 单雄信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如同洪钟,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面向新生的决绝力量,“雄信残躯,蒙公子不弃,以兄弟相待!此恩此德,重于泰山!雄信无以为报,唯有此头,此身,此命!”
他的右手猛地按向腰间佩刀的刀柄!动作快如闪电!
“锵——!”
一声清越的金铁摩擦声响起!寒光乍现!
帐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杜衡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算珠!红绡眼神微凝。连林天生也微微蹙眉。
然而,单雄信拔出的并非佩刀!而是绑在刀柄末端、用于装饰和缠绕防滑的一小束他自己的乌黑发丝!原来他早已准备好。
左手抓住额前垂落的一缕长发,右手紧握那束发丝,刀光一闪!
“嚓!”
一声轻响,一绺乌黑坚韧的发丝应声而断!被单雄信紧紧攥在掌心!
他左手捧着那绺断发,右手依旧紧握着佩刀刀柄,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直视着林天生,声音如同宣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带着金石之音,响彻整个军帐,甚至仿佛要穿透帐顶,直达苍穹:
“昔日偃师,雄信割发,曾言:‘此头为公子落,此发为寒衣存!’”
“今日——”
单雄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与无怨无悔的决绝:
“雄信再断此发!!”
“此头,随时可为公子、为寒衣而落!九死不悔!!”
“此发——不为瓦岗!不为旧主!不为残躯!!”
“只为寒衣而存!与寒衣同枯!同荣!同朽!!!”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若违此誓——人神共戮!万劫不复!!”
誓言如同最炽热的岩浆,在帐内奔流!那绺被他紧握在手心、微微颤抖的乌黑断发,此刻仿佛承载了他全部的生命、灵魂与忠诚,重于千钧!
林天生看着眼前这个跪地立誓、如同浴火重生的猛将,看着他眼中那纯粹到极致的火焰,看着他手心那绺象征着永恒效忠的发丝,深邃的眼中终于荡开一丝真切的波澜。
他缓缓上前,并未立刻去接那绺断发。而是伸出手,从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上,解下了一枚不起眼的、用来系挂的玄黑色玉扣。那玉扣虽小,却打磨得极其圆润,触手生温,隐隐有暗光流动。
林天生将这枚带着自己体温的玉扣,轻轻放在单雄信捧着断发的手心,与那绺乌黑的发丝并置在一起。
“此扣,随我多年。” 林天生声音低沉而郑重,“今日赠你。”
“发在,扣在。”
“扣在,寒衣在。”
“寒衣在,你我兄弟…永不独行。”
黑发如墨,玉扣玄黑。
发丝承载着以生命践行的誓言。
玉扣象征着永不背弃的信诺。
两者并置,便是生死相随的兄弟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