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视我等如仇寇!长此以往,军心民心皆危矣!” 沈墨看着刚刚收到的、来自各处朱雀暗哨的急报,素来平静的脸上也布满了阴云。
林天生站在刚刚搭建好的临时营帐外,望着远处泥泞中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眼神充满恨意的灾民身影,肩胛骨下的箭伤隐隐作痛。他沉默着,玄色大氅在寒风中拂动。恩情与污名,救赎与误解,如同冰冷的洺水,冲刷着他的信念。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左肩的伤口上,指尖传来温热的黏腻感——伤口在刚才策马巡视时,因颠簸又崩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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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似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林天生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寒风的冷冽,“窦建德想用这污浊之水,淹了我寒衣阁的根基?痴心妄想!”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一旁肃立的朱雀部首红绡:
“红绡!该你了!窦建德送我们一盆脏水,我们便还他一曲…诛心的歌谣!”
红绡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媚意的凤眸,此刻却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冰冷而智慧的光芒。她微微躬身,朱唇轻启,声音如同金玉相击,清脆而充满力量:“阁主放心。窦建德欲以谎言惑众,我便以真相为针,民怨为线,为他缝制一件…送终的殓衣!”
朱雀部的庞大机器,在红绡的指令下,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和隐秘,轰然启动。这一次,她们手中的武器,不是刀剑,不是弩箭,而是无形的言语,是扎根于苦难、最容易引发共鸣的——童谣。/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红绡并未闭门造车。她亲自带着几名最得力的“朱羽卫”,换上最朴素的粗布衣裳,如同普通的灾民妇女,深入洼子村、柳树屯的幸存者中间。她们默默地帮助清理废墟,埋葬尸体,分发玄武部紧急调拨来的有限口粮和御寒衣物。在帮助一位失去所有儿女、哭干了眼泪的老妪从泥浆里挖出半袋未被冲走的黍米时,老妪麻木地喃喃:“恨啊…恨那窦王征粮…把我儿的活命粮都抢走了…不然…不然他们有力气跑…” 在为一位被洪水冲垮了所有田埂、望着烂泥发呆的老农包扎手上伤口时,老农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地毁了…全毁了…窦王的人前些天还来催租…说交不上就抓我孙子去充军…现在…什么都没了…”
一句句浸透着血泪的控诉,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烙印在红绡的心头。夜深人静,在临时搭建的朱雀部秘点内,红绡摊开素绢,蘸着特制的、不易褪色的朱砂墨,将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苦难,凝练成最朴素、最直击人心的词句。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字字泣血的控诉。
一首名为《十恨窦王》的童谣,悄然诞生:
一恨窦王毁我家,征粮抢走救命瓜!
二恨洺水喂鱼虾,田地泡烂没庄稼!
三恨窦王心肠辣,拉我爹爹去厮杀!
四恨窦营如虎牙,哥哥进去没回家!
五恨官差凶似煞,阿娘挨打泪哗哗!
六恨徭役没冬夏,爷爷累倒再没爬!
七恨强占姐姐嫁,花轿抬去葬狼牙!
八恨小税天天加,破屋也被他拆扒!
九恨谎话比天大,栽赃恩人寒衣侠!
十恨老天不开眼,啥时劈死这王八!
红绡首先将这首童谣,秘密传授给朱雀部精心训练、早已渗透到河北各地的“雏雀”——那些机灵胆大、不易引人注意的流浪儿和穷苦孩童。孩子们拿到几枚香甜的饴糖和一小袋应急的炒米,眼睛亮晶晶的,很快便记住了这朗朗上口又充满“趣味”的歌谣。
朱雀部那张无形的巨网,开始全力运转。
走街串巷的货郎,摇着清脆的拨浪鼓,在灾民聚集地和村镇集市,一边兜售针头线脑,一边用悠扬的调子,漫不经心地哼唱着:“一恨窦王毁我家哟…征粮抢走救命瓜咧…”
乡野路边的简陋茶寮里,落魄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不再讲才子佳人,而是悲愤填膺地讲述“洼子村惨状”,末了,拍着大腿,带着哭腔唱起:“二恨洺水喂鱼虾啊…田地泡烂没庄稼呀!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这恨不恨?该不该骂?”
河边浣衣的妇人堆里,总有那么一两个“热心肠”的大嫂,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唉声叹气地聊起灾情,自然而然地就带出了:“…可不是嘛!听说邻村张婶家的小子,就是被硬拉去充军的,童谣里都唱了,‘四恨窦营如虎牙,哥哥进去没回家!’唉…造孽啊…”
甚至在窦军控制的一些外围营盘附近,那些为军营提供酒水或浆洗服务的“平民”,也会在士兵抱怨军粮短缺、长官克扣时,压低声音“感同身受”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