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卢娜意料的是，王婉芬还是赶在清明节之前回来了。′5_4￠看/书¨ ,免.费+阅·读*

周六一早，卢娜正蹲在院子里给姨父刚栽的小葱浇水，忽然听见大门从外面打开。

抬头一看，王婉芬戴着头巾和遮挡风沙的口罩，站在大姨家大红色的铁门前，除了肩上的背包，两只手上还拎着鼓鼓囊囊的红色尼龙袋。

“妈？”卢娜手里的水瓢“咣当”掉在地上。

王婉芬的头发比过年时更短了些，发尾烫了小卷，在阳光下泛着棕红的光。

她穿着件深紫色色的羊绒翻领大衣，袖口磨出的毛边被细心地用同色线缝过，一看就是从市里匆匆赶回来的。

都说出门饺子下车面，可是王婉芬对于面食并不精通，母女俩就愉快地决定包饺子。

由于她爸没有一起回来，卢娜作为备胎也成功上桌——负责用不太熟练的手法擀饺子皮。

王婉芬突然“哎哟”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差点忘了，永诚百货新出的虾仁馅，听说是专供市政府的特供品，我专门去买的。你尝尝和家里韭菜的哪个香？”

卢娜捏起个半透明的虾仁，阳光透过厨房纱窗，在虾仁上折射出彩虹光斑。\w.a!n-b?e¨n..,i,n!f￠o^

不锈钢灶台擦得锃亮，但墙角还堆着舍不得扔的旧煤炉子。

灶台上的铝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王婉芬包的饺子一个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浮在水面上，面皮透出韭菜的翠绿。

卢娜端着碗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偷瞄母亲手上的茧子——原先握锄头磨出的老茧淡了，虎口处却多了道钢笔磨出的新茧。

“妈，市里不忙吗？”卢娜夹了一筷子泡菜。

王婉芬用抹布擦着茶几上的油渍，动作比以前利索多了，说道：“怎么不忙哟，忙得脚打后脑勺了。现在记账都用电脑，我连键盘上的字母都认不全。”

“那你怎么有时间回来？过年的时候咱们不是在路口烧过纸了吗？”

“没事，前阵子雇了个中专生帮忙，稍微好点儿。“人家做表格可快了，按几个键，‘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她眼睛亮亮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魔术。

“现在是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你说当时咋就没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呢？你爸还好，好歹上完高中了，没考上大学，但学历差不多也够用了。′j_c·w~x.c,.!c+o-m.我就不行，才初中学历，去纺织厂上班也没上出个名堂来……”

王婉芬想到自己和卢有成的经历，不禁感触颇深，“所以你可要好好学习呀，以后别像我和你爸一样，我们也就只能卖力气了，动脑子的活根本玩不转。我现在还要跟那些小年轻学习，怎么记账、怎么填单……学得慢不说，还记不住。”

切切实实地工作一段时间后，王婉芬渐渐从体力工作者转变为脑力工作者。

原先的她只需要按照西时节气，春耕秋收、夏耘冬藏，不用思考过去，也不必放眼未来，在东田村自成一个小世界。

一把锄头、一颗种子，就能看尽半生。

可是自从走进安宁市之后，她的身份就转变了。

原先那些靠卖力气的活计离她越来越远，现在想来就好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一样。她现在最繁重的体力劳动变成了握笔的手和奔走在货场的腿。

每天理不完的货单和记不清的账目，接不完的电话和见不完的客户。

这种骤然的转变，让她无暇去迷茫，也无暇去思考。

只能被繁多的订单推着一步一步往前挪动，被迫去接纳、吸取新知识。

时间久了，她也渐渐适应了，甚至猛地一回到东田村还感到一丝不适应。

不过她的心里是畅快的，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

“不会就慢慢学呗，趁你们现在摊子还没有铺开太大，能学一点是一点，等到以后人手越来越多的时候，你就可以撒手了……不过到那个时候，你就该学一学怎么管理别人了。”

作为创业者，卢娜没什么经验。但是好歹她也是上过几年管理学的人，即便是为了蹭学分，可也被老师灌输了不少知识，手把手地教父母她不一定行，但关键时候提点几句还是没问题的。

王婉芬笑道：“还管别人呢……这我可做不来，得你爸来。”

王婉芬完全不敢想象未来自己手下会管着几十上百人的场面，那得是多大的公司啊！哪能是他们现在这个草台班子能比的。

卢娜只是笑笑不说话。

等到西五年之后，别人叫你“王总”的时候你再来说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