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冻梨被凉水一缓,外表裹着一层晶莹的冰壳,捏在手里冰凉刺骨,首往骨头缝里钻。
众人把梨在手里来回倒腾好几下,才敢勉强拿稳。
小舅母眼疾手快,挑了个头最大的黑梨,两只手紧紧抓着,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外面的冰壳便应声而碎,露出里面黑黢黢、软囊囊的梨肉。
低头凑上去就是“呲溜”一大口,冰凉的汁水混着沙瓤的果肉猛吸进嘴里,冰得她“嘶哈”一声:”
“嚯!真得劲儿!透心凉!”
那黑梨被咬破的地方,清甜的汁水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她赶紧又吸溜几下,另一只手胡乱抬起棉袄袖子蹭了蹭嘴角。
其他人也都差不一个样,吸溜声此起彼伏,啃得快了,嘴角都挂着冰碴子化的水珠,吃得吸吸溜溜,手上黏黏糊糊。
小舅母捧着梨啃得满足,忽然咂摸咂摸嘴里的滋味儿,又瞧瞧那粘着点卤汤渍的空肉盆,眼里的热乎劲儿淡下去一点。
“她望着窗格子上结的白霜花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大伙儿听,念叨起来:
“红梅啊,今儿这卤肉,可真香死我了!这味儿,绝了!”
她又咬了一口凉梨,含在嘴里慢慢嚼着,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
“唉,说起这肉味儿啊……就整得我这心哪,老不得劲儿。一闻着这肉香,就想起我那羊草山的老家来了。瞅瞅,都仨整年没回去啦,也不知道我爹、我哥他们过得咋样儿……””
她手里捏着啃了一半的梨,也不那么着急吸溜了。
撒大斌正对付一个冻柿子,嘬着里面冰沙一样又甜又凉的瓤。
冷不丁听见“羊草山”仨字,心里头忽悠了一下。
他模模糊糊记起来一点影子。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天是小舅和小舅母办喜事儿,他在养父母的地头割黄豆。
一个挺面善的老爷子路过,笑眯眯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那糖齁甜齁甜的,是他打爹娘没了以后,头一回尝到甜味儿,美得他光会傻呵呵乐,连句“谢谢”都忘到后脑勺去了。
现在想想,那老爷子,就是小舅母的爹,是来送亲的。
他嘬干净柿子皮里的最后一口凉汁儿,抹了把下巴,冲小舅母说:
“小舅母,你有什么话要跟家里人说,或者有啥要带的,我说不定哪天去一趟羊草山呢!”
小舅母一听这话,抓着冻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急忙摆手道:
“哎哟,大斌,你可别去!大冬天的,山里野兽多着呢,路上又远又滑,危险得很!你可别犯傻!”
小舅张振邦在旁边听着,放下手里的梨核,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小舅母:
“你不知道吧,大斌可能耐了!他都去过小北湖,小北湖可不比羊草山远?!”
小舅母闻言,上下打量了撒大斌几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担忧,叹了口气说:
“那也不行啊,再能耐也架不住山里的危险。我家里人也没什么话,就是想告诉他们,我和孩子都很好,你外甥也健康着呢。其实以前也打打电话报过平安,就是没见到本人,心里惦记着。”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撒大斌和赵红梅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