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的胡同口挥挥手。
扛着他那份沉甸甸的“横财”消失在黑暗里。
撒大斌和赵红梅摸黑回到自己家。
撒大斌摸索着找到火柴,“擦”地一声,点亮了屋里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屋子的一角,也照亮了角落里那两大袋子扭动蹦跶的“财宝”。
赵红梅的嘴角不住地往上翘,眼睛里像揣了两团小火苗,那是对钱最实在的渴望。
撒大斌则搓了搓手,心里想的却是,又有好吃的了。
“快!快点找个地方倒出来!”赵红梅催促。
“别给捂死了!这可都是活的钱!捂死了就不值钱了!”
撒大斌咧了咧嘴:
“捂死了更好,咱就自己都吃了。”
“等着!我这就去!”
撒大斌搬出家里最大的白铁盆,那是夏天洗衣服用的。
他刚解开一个面袋子口,往盆里一倒——
“哗啦!”一声响。
黑压压、滑腻腻的蛤蟆瞬间从袋子里“喷”出来,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土腥气。
把个大盆挤得满满当当。
上面的蛤蟆堆不住,“扑通扑通”地首接蹦出来,带着黏液砸在泥地上,一下下地乱跳。
“哎呀妈呀!”地上蹦跶得到处是。
“快快快!盖住!”撒大斌手忙脚乱找来一块旧木板,死死压在大盆上。
板子下面还不断传来蛤蟆扑腾撞顶的声音。
“那这些咋整?”赵红梅指着地上蹦的和剩下那袋蛤蟆。
撒大斌一咬牙,冲到墙角。
他把自家腌酸菜的大缸抱了过来。
里面还有少半缸黄澄澄的酸菜和酸汤。
他狠了狠心,也顾不得心疼了,首接上手把酸菜一把把抓出来。
那股子呛人的酸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胡乱塞进另一个小一点的搪瓷盆里。
酸汤也倒了,把缸底胡乱擦了两下。
“倒!快倒进来!”撒大斌喊道。
赵红梅赶紧把剩下的蛤蟆和地上抓到的,一股脑都倒进了还有点酸味的大缸里。
又是小半缸活物!
撒大斌赶紧往缸里舀了点清水,找了块更沉实的木锅盖压在了缸口上。
缸里立刻传来沉闷的“咕呱咕呱”和扑通扑通的声音。
两口子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手上、身上都是泥、蛤蟆的黏液和一股子酸菜味混着蛤蟆的土腥味。
他们舀了盆凉水,胡乱洗了把脸,那冰凉的水激得人一个哆嗦。
再搓了搓手上和胳膊上的黏液和泥,也懒得烧热水了。
湿透的脏衣服黏在身上,又沉又冷。
他们胡乱脱掉,随手扔在墙角,吹灭了昏黄的煤油灯。
两人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没等喘匀气,就重重地跌上冰冷的土炕。
夜更深了。
小小的板夹泥房里,却一点也不安静。
大洗衣盆的木盖板底下,酸菜缸的锅盖下面,“咕呱——咕呱——”、“扑通!扑通!”的声响此起彼伏。
顽强地从各种缝隙里钻出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回荡。
枕着这“富贵”的叫唤声,撒大斌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脑子里还残留着河沟那数不清的蛤蟆海,和章队长那张黝黑敦厚的脸。
赵红梅则早己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嘴角可能还挂着一丝笑意,不知是不是梦见给撒大斌做了一套呢子中山装,还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户纸透进一点灰白的光。
赵红梅就一骨碌爬起来,首奔那咕呱作响的酸菜缸和大洗衣盆。
她掀开木板盖子,下手快准狠。
挑了三十来只个头最大的公狗子,嘴里还念叨:
“母豹子卖钱,这些公的给大斌炖上!再给妈和姥爷他们也尝尝这开春的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