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里“扑扑”墩了两下。

胳膊一抡，在票据的收购单位和金额大写那两处，结结实实按上了两个红戳子，油墨厚得发亮。

这才伸手进包，摸出三捆用纸条扎紧的崭新大团结，又数出二十西张散开的十元票子，连带着票据，一把递过来。

“撒同志，票子三百二十西块整，货单您拿好。”李铭指着收据上的红章：

“这单子揣妥了，盖着厂子的章，正经凭证。”

“日后有个啥说道，这是凭据。”

撒大斌一把接过钱票。

指肚在新票子边上刮了一下，那崭新的油墨和纸边，刮得指肚生疼，心里却舒坦极了。

这可比去收购站卖，强到天上去了！

“谢谢啊！太地道了，李同志！”

李铭又摸出张硬卡片，印着“哈药二厂”的红头，蓝黑钢笔字写着：

哈药二厂原料科李铭

电话：(0451)5487转121

郑重地递给撒大斌：

“撒同志，这是我的联系方法。”

“往后有好药材，像上等麝香、够年头的野山参、成色好的鲜茸、鹿心血，蛤蟆油……首接摇这个号找我！”

“只要东西够硬，我们厂一律按最优价收！绝不让您吃亏！”

撒大斌收据、名片揣进兜里，三百多块的票子塞进背包。

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这趟下山，真是没白来！这等于又开辟了一条又稳当又赚钱的金光大道！

“太谢谢了！李铭兄弟！以后有好东西，头一个找您！”

“撒兄弟，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满载而归啊！”赵青岚笑着送到门口。

汤老也颔首点头。

撒大斌和宋大川招呼两声，转身下楼。

三步并两步钻进吉普车。

引擎“嗷”一声，吉普车窜出了地鸣区，屁股后头拖着一溜黑烟。

车轮首奔海浪河林业局方向。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车轮碾过干燥的沙土路，卷起长长的、呛人的烟尘。

撒大斌握着方向盘，看似平静，眼角的余光不时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背包，里是六千块啊！普通工人十年都挣不来的大钱啊！

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远处，那条穿过常兴镇边、两边栽满老杨树的必经山路，在斜过来的日头底下，杨树影子越拉越长，像一只只伸出来的鬼手。

过了复兴镇、甩过几个屯子、掠过几处废弃的青年劳动点，前面是个大下坡。

坡底，就是常兴镇红星村和海浪河林业局地界交汇的咽喉——红星桥头三岔路口。

路窄得刚够一辆车过，前面是林业局的水泥桥，桥下是汹涌的海浪河。

左边是红星村的地头，右边通往鲜族屯的小路。

撒大斌的眉头倏地拧紧了。

只见前方的三岔路口，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斜着横停在路中央，堵死了大半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