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黑儿,林场那趟小火车“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拖着一身疲惫进了站。
孙队长第一个从还在冒着白汽的车头上跳下来。
他身后,呼啦啦地跟着跳下来十个精壮的小伙子。
他们个个肩膀宽厚,穿着半旧但干净的蓝色劳动布工装,背上统一捆着铺盖卷,手里则拎着家伙事儿——铁锹、洋镐、大铁锤。
这是基建二队的骨干,是能吃大苦的力工,是能爬高上低的架子工,抡起大锤也能当开山碎石的石匠。
撒大斌赶紧迎了上去。
住宿他早就安排妥当了,找的是森调队的王小栓。
王小栓爹妈去世得早,家里那两间老房子一首空着,屋里一铺能睡十几个人的大火炕,正好给这帮小伙子当临时宿舍。
撒大斌提前塞给了王小栓二十块钱和一些粮票:
“栓子,麻烦你跑前跑后,领着几位师傅过去安顿。炕得天天烧热,灶房的锅碗瓢盆、米面油盐,我都给你预备上了,让他们自己开伙,想吃啥做啥。”
二十块钱,足够这十个人十天八天的嚼谷了。
王小栓捏着钱,乐颠颠地领着人走了。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双峰林场像是过节一样热闹。
先是运砖的车来了,一趟又一趟,在撒大斌家院外的道边,码起了一座整整齐齐、红彤彤的砖山。
然后是运水泥的车,拉来一袋袋沉甸甸的“大鹅牌”水泥。
小伙子们光着膀子,黝黑的脊梁上肌肉虬结,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一人一袋五十公斤的水泥扛起来就走,稳得像座山。
水泥灰沾满了他们汗湿的皮肤,他们也浑不在意。
再后来,是盖着厚厚苦雨布的乌青发亮的钢筋盘条、成袋的白灰、成捆的油毡纸……
各种材料,把那道边空地堆得满满当当,像个正规的建材站。
这阵仗,把整个双峰林场都给惊动了。
男女老少,但凡手里没事儿的,都跑了过来。
端着饭碗的、抱着孩子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看着那小山似的红砖,看着那崭新的水泥袋,再看看那群干活利索得像是上了发条的局里工人,议论声嗡嗡作响,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