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官家体系里,“官”和“吏”之间存在一道不易逾越的鸿沟,尽管如此,命运还是为周兴敞开了一扇门。/鸿′特¢晓\说,网? ′首/发?武则天开启权力新时代的时候,周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标。他向御座上的老妇人申诉忠诚。武则天看中的只是他的刑讯手段而不是他对律法的理解和阐述,但他这样一个毫无身份可言的小人物,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如今一技之长被帝国新主人看中,还能有更多的要求吗?只要武则天的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他必定像最忠实的猎犬一样立刻扑上去咬断目标的喉咙,然后叼回来向主子邀功请赏。高宗时代曾反对武后监国的宰相郝处俊的后人郝象贤,高宗的两个庶出儿子上金、素节,素来与武则天不睦的常安公主……一个个全做了他的刀下亡魂。周兴在仕途之上一路奏凯,累迁至司刑少卿、秋官侍郎。
那个长着“阿婆”脸面人见人欺的小吏终于长出了两只权力的触角,成了人见人畏的“牛头阿婆”;那个当初混迹于权力末端的小小胥吏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司法高官。+w^o\s*y!w..′c-o¢m+如果不是史书明确记载,我们无法相信一个谨小慎微、奉公守法了半辈子的小吏,会成为残狠暴虐的罗刹。人的生存弹性是何其大,只要给予充分的舞台和足够的诱惑,普通人都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邪恶因子。
天授二年正月,一个奇寒彻骨的冬日。周兴与来俊臣面对而坐,帝国的两大酷吏在酒精的作用下说了一些感怀人生的话。来俊臣俊美的面庞上已现出酒醉的酡红,神态保持着一贯的谦恭,语气却多了些抱怨:“现在审案越来越困难了,那些犯人越来越刁滑,个个都说冤枉。”
周兴淡淡地道:“那是你没有用对方法。”
来俊臣问:“到底什么样的手段能让那些罪犯乖乖伏法?”
周兴很是不屑地看了来俊臣一眼,对方眼里那种茫然无知的神情让他很满足:“这个简单。现在不是冬天吗,就地取材好了。找一个大缸来,把炭火生得旺旺的,把缸烧得发烫,请人犯进去坐会儿,考考他的忍耐力,看看他能待多久。,q?i~s`h-e+n′p,a¢c!k^.-c¨o.m?”
来俊臣叫手下人按周兴所说就地置办,现场试验。等到炭火熊熊,缸已经烧到发烫,来俊臣翩然起身,朝着周兴深深一揖:“奉旨查办周兄与丘神勣合伙谋逆一案,烦请周兄入此瓮中。”
没费多少工夫,来俊臣就把谋反一案的证据全部搞定,送达武则天。武则天看在周兴多年来为自己披荆斩棘的份上,没有杀他,而是改判流放岭南。对于周兴来说,流放就意味着让他去死。因为他做酷吏得罪的人太多了,还都是血债,最终,周兴没有到达流放之地,半道上就被自己的仇家给杀掉了。
武则天像一个高明的驯兽师,当她要夺取并巩固权力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驱使虎狼去撕咬猎物;而当她意识到酷吏政治已经产生了副作用之后,又能不动声色地迫使虎狼自相残杀。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服从于她的政治需要。
“请君入瓮”的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旁观者的脸上写满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欣喜,神态举止之间散发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释然。所有的人都好像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所有的忍耐与等待在这一刻也好像迎来了一个暂时完满的结局。没有人去深究“请君入瓮”的那个人是谁,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来俊臣扳倒周兴,并不意味着当权者对暴虐体系的自我反省,更不意味着暴政已经开始上演大结局。
历史经常和我们玩换汤不换药的游戏,一个周兴倒下去了,一个来俊臣又站了起来。不过是一个恶毒奸险的小人取代了另一个,血腥仍在帝国的天空弥漫,残酷的哀号仍在耳畔回响,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在家天下制度下的中古时代,酷吏也终究难以逃脱兔死狗烹的命运规则。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权力规则的死结,在那风雷激荡的大时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惨死于酷吏刀下的民众如此,实施伤害的酷吏又何尝不是。
索元礼、周兴、来俊臣……只是武则天用来血腥整肃政敌的工具,时过境迁,工具沦为破铜烂铁,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