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荒诞又真实的一幕,林卫东心里没有半点得意,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现实。
当你弱小时,全世界的恶意都会向你涌来。
可当你强大到让他们只能仰望时,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向你献上最卑微的膝盖。
他没有沉浸在这种虚伪的追捧里,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他真正的敌人,还没有倒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王喜贵的秘书,那个平时走路都用鼻孔看人的小年轻,此刻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林卫东面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声说道:
“林……林工,王局……王局请您过去一趟。”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卫东。
王喜贵?他找林卫东干什么?
鸿门宴?还是……负荆请罪?
李爱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拉了拉林卫东的衣角,小声劝道:“卫东,别去。他现在就是一条疯狗,小心他咬你。”
林卫-东却只是淡淡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李爱国的肩膀。
“李哥,放心吧。”
“他现在,己经没牙了。”
说完,他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那个他曾经最不想进、也最进不去的局长办公室,走了过去。
局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王喜贵,这个曾经在水利局说一不二的土皇帝,此刻却像一头苍老了二十岁的狮子,颓然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
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竟白了一大半。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穷途末路的颓败气息。
看到林卫东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怨毒,有不甘,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丝悔恨。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撕咬,只是沉默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林卫东也不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站在他对面,像一个胜利者在审视自己的手下败将。
过了许久,王喜贵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你……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那个位置,以前林卫东连站的资格都没有。
林卫东没有坐,只是淡淡地说:“王局,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喜贵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卫东,仿佛想从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问道。
“为什么?”林卫-东笑了,“王局,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别跟我装糊涂!”王喜贵猛地一拍桌子,情绪又有些激动,“你跟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承认,我是想给你穿小鞋,可那也是因为你那份报告让我下不来台!”
“可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要把我往死里整?!”
“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才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
他不相信,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能有如此可怕的心计和手段!他觉得林卫东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听到这个问题,林卫东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他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熟悉的水利局大院,悠悠地说道:
“王局,你想多了。”
“我不是谁的人。”
“如果非要说我是谁的人,那我只能说……”
他转过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老天爷的人。”
“老天爷看不过去有些人,拿着国家的俸禄却不干人事,草菅人命,中饱私囊!”
“所以,他派我来,收了你!”
这几句话霸气侧漏,掷地有声!
王喜贵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冷!
他看着林卫东,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里竟真的涌起了一股荒谬的、面对“天谴”时的恐惧感!
他彻底地泄了气。
他颓然瘫在椅子上,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走吧。”
“黄泥岗……你不用去了。”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资格再对林卫东的去留指手画脚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县纪委的调查结果,等待那副冰冷的手铐。
林卫东看着他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