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交响乐！

他那早己沉寂了多时的职业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激活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挖到宝了！

挖到了一个比那些所有的官方报告里所描绘的都要更生动也更具价值的新闻富矿！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他只是默默地退出了那喧闹的人群。

然后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着司机说出了那个让他充满了无限好奇的地名。

“师傅，去红旗区。”

“——那个废弃的机械厂。”

……

当钱老这个见惯了京城里各种高楼大厦和豪华办公楼的“大人物”，站在红旗区“软件园”那由废旧厂房改造而成的、充满了粗犷的后现代工业风的大门口时，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小小地震撼了一下。_j!i′n*g·w,u′x·s+w~.¨c_o,m*

这里没有他想象中那种政府工程特有的浮夸和气派，甚至连一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只有那斑驳的、裸露的红砖墙上用最张扬的涂鸦字体喷着那一行充满了理想主义气息的英文。

——“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求知若饥，虚心若愚)

钱老看着这行充满了乔布斯个人风格的经典的句子，他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笑容。

“有意思。”

“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

他推开了那扇巨大的、吱呀作响的铁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让他终身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只见那宽敞、明亮、挑高足有十几米的巨大的厂房空间里，没有任何压抑的隔断，没有任何豪华的装修。

只有几十个充满了激情和梦想的年轻人正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

他们的脚下是最廉价的水泥地。

他们的屁股底下坐的是最简单的塑料板凳。

他们的面前摆着的是最破旧的、嗡嗡作响的二手电脑。

他们的嘴里吃的是最便宜的、只要两块五一桶的红烧牛肉面。

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钱老从未在任何一个国营企业或者政府机关里看到过的神采！

那是一种为了梦想而燃烧自己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光芒！

他们在激烈地争论着！

争论着一个小小的程序BUG！

他们在疯狂地敲击着键盘！

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曲充满了未来感的最激昂的战争序曲！

而在这一片充满了原始的、野蛮的、生猛的创业气息的热土之上，一个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白T恤、大裤衩、脚上还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的年轻人，正端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不锈钢饭盆，里面同样是泡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穿梭在那一个个忘我的年轻的身影之间。

他会不时地停下脚步，然后像个最懂行的“产品经理”一样凑到某个电脑屏幕前指点江山。

“Pony，你这个用户界面的逻辑有问题。太复杂了，不够‘傻瓜’。记住，所有反人性的设计都是垃圾！”

然后他又会像个最会鼓舞人心的“政委”一样，拍着某个因为连续熬夜而显得有些沮丧的年轻人的肩膀，给他灌着最毒的鸡汤。

“Jack！哭什么哭？！失败了怕什么？！”

“我告诉你，在咱们这里失败是值得庆贺的！因为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我们离那个唯一的、正确的成功又近了一步！”

“咱们要的不是一帆风顺！”

“咱们要的是在无数次的试错和跌倒中找到那条能真正通往罗马的康庄大道！”

他就是林卫东。

他就是这个充满了奇迹和梦想的“软件园”里唯一的、也是至高无上的神！

钱老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矛盾却又和谐得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看着那个明明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副区长，却活得比最底层的创业者还要粗糙、还要接地气的年轻人。

他那颗早己被无数虚伪和官僚给磨得古井无波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看到的将不仅仅是一篇普通的内参素材。

他看到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限希望的中国的未来！

……

那天下午，钱老和林卫东就在那个充满了泡面和汗臭味的简陋的办公室里聊了整整西个小时。

林卫东没有跟他谈任何关于个人政绩和招商引资的枯燥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