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蛋糕,本应是今晚财富与权势的无声宣言,八层高的奶油塔层层叠叠,香草芬芳裹着覆盆子糖浆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顶端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金箔与娇艳欲滴的草莓。~8*6-z^w^w^.`c*o`m*
此刻,它却成了最荒诞的陷阱。
他整个身体砸入蛋糕,发出沉闷的‘噗嗤’一声巨响。
奶油、糖霜、果酱,以及无数精心点缀的装饰品,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猛烈地迸裂四散开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喧闹的宴会厅猛地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紧接着,如同潮水回涌,惊骇的抽气声、短促的尖叫、以及无法抑制的、被强行捂在喉咙里的惊呼,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林贤躺在冰冷的奶油池里,浑身被黏腻的糖霜紧紧包裹着。
他勉强睁开眼,睫毛上挂着的奶油沉甸甸地坠着,有种诡异的破碎美感,像是个被主人玩烦后丢弃的精美娃娃。
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无数张脸孔在眼前晃动、扭曲,像哈哈镜里变形的人影。
他耳朵里灌满了嗡嗡的议论声,那些声音细碎却锋利。
“天啊!看看那件礼服!全毁了!那可是顶级的料子啊!”一位贵妇用羽毛扇半掩着嘴,声音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眼中分明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
她身旁的同伴,紧紧捏着手中丝帕,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家的孩子……真丢脸,啧啧。’
不远处,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表面上一副关切的样子,匆匆围拢过来。
“林先生?您还好吗?快,快扶起来!”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声音里却听不出几分真诚的温度。
另一位则压低声音,对身边人耳语:“这下他的脸面……还有那笔刚谈的注资,怕是悬了。”
他们的眼神飞快地交换着,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冰冷的评估和微妙的审视——评估着林贤此刻的狼狈,审视着他‘新贵’身份这层薄金,是否经得起这样一场奶油灾难的冲刷。
他们仿佛在无声地宣判,根基不稳、实力不强的接班人,终究是爬不上真正的高台。
侍者们惊慌失措地试图靠近,又怕沾染上这昂贵的狼狈,手忙脚乱却不知如何下手。
一个年轻侍应生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耸动,拼命压制着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不合时宜的笑声。ˉ?′2?^¢8[?<看·?书×;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林贤躺在那里,冰凉黏腻的奶油裹满了全身,那甜腻的气息竟渐渐变得腥气扑鼻。
四周人的目光如冰凌般刺眼,周围攒动的面孔模糊又扭曲,无数窃窃私语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无声地扎进他的皮肤。
“无能”、“不稳重”、“不堪大用”……这些词在他耳中轰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闭上眼睛,忽然间,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平静涌了上来。
他尝到了唇边滑落的奶油,甜得发齁,甜得令人作呕。
这味道,难道不就是他一直奋力攀爬、渴望啜饮的所谓上流琼浆?原来它内里竟是这样令人窒息的黏腻。
一丝自嘲的苦笑,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爬上了他沾满奶油的嘴角,这昂贵的奶油坟墓,冰冷而柔软,竟成了此刻唯一诚实的拥抱。
林贤索性一动不动了,任凭自己陷在奶油里,不再挣扎。
在这片狼藉的甜蜜废墟之中,他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了这盛大浮华之下,那空洞而喧嚣的回声。
看着林贤躺在那片狼藉的奶油废墟里,姿态近乎放弃,林父从一直看好戏的状态瞬间切换回了严父的姿态。
眉头紧皱的能夹死一群苍蝇。
朝暮也没想到,这货的心理防线这么容易被攻破,就一个蛋糕,就让他直接摆烂了。
‘就这还是林家资源倾斜,着重培养的大少爷呢?这么多年的培养根本没屁用啊。’朝暮看着像死鱼一样摊在地板上不动弹的林贤震惊住了。
林贤半睁着眼,透过睫毛上凝结的糖霜,望着天花板上那盏遥远而冰冷的水晶灯,灯的光芒在奶油污迹的折射下,碎裂成无数晃动的光斑,如同一个巨大而虚幻的万花筒,笼罩着他。周围依旧喧哗,人声、脚步声、压抑的低笑,汇成一片模糊的噪音背景。
他忽然觉得,这黏腻的、冰冷的、散发着过分甜香的奶油沼泽,竟比脚下那些光滑得能映出人影、却让人如履薄冰的大理石地面,显得更为真实一些。
朝暮不用看就知道这货在心里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