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暴潮登陆的第三个小时,他们已经从水里捞起了十七个人,可还有更多村庄陷在水里。
周九震的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每一次喊“抓紧”“往这边”,都带着血腥味。
他看见有个孩子被卡在窗框里,浪头一来就没到脖子,警卫员小王跳下去救人,被暗流卷得撞在墙上,额角淌着血还在往前扑,终于把孩子举了上来。
每救一人,周九震心就愈发焦急疼痛。
他不知道周书耀有没带着娘和三胞胎崽崽逃出去,还有他的凌同志是否已经安全躲进空间里?
“继续搜!一户都不能漏!”周九震抹了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雨是泪。
冲锋舟拐过一片倒塌的院墙,前面露出半截倾斜的房梁,在浪里摇摇欲坠。
“那边!”周九震率先跳下去,水没到胸口,每走一步都像灌了铅。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房梁最高处,挂着一块破碎的的确良蓝布,上面还绣着一朵合欢花,此刻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那是凌欢妩刚刚穿的衣服样式。
他认得。
每一次她穿什么衣服,他都会记在脑子里。
可现在,那鲜亮的蓝被暗红的血浸透了大半,边角撕裂得不成样子,像只折了翅膀的鸟。
周九震的心猛地被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疯了似的往房梁爬,木头上的钉子刮破了手掌,血珠滴进水里,和那蓝布上的暗红融在一起。
他终于够到了那块布,蓝布上还带着海水泡过的咸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皂角香。
“欢妩——!”
他把布条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又像抱着一团正在熄灭的火。
房梁在脚下剧烈摇晃,远处传来士兵们焦急的呼喊,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泪突然决堤,混着雨水砸在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你出来啊……”他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调,“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吗……你不是说有空间不会出事的吗……”
怀里的布那么轻,却压得他脊梁骨都断了。
他想起他们两人刚刚分别时还约好了在民政办事处见面,她那么小小一只窝在他怀里,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如今留给他的,就是这么一块冰冷残缺的布。
浪头又打了过来,房梁发出“咔嚓”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