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九年(公元166年)三月,幽州涿郡涿县。+齐,盛+小·说-网+ ?首.发\
长街上,刘弘裹了裹身上那件半旧的厚布深衣。
春寒料峭,凉风顺着他那比常人稍大的耳朵灌入衣服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那个瘪瘪的布囊,里面装着他今日去县寺领来的工钱——八百个五铢钱。
楼桑里桃源亭亭长,一月俸禄,一千六百钱。
此时发工资都是“半钱半谷”。
除这些五铢钱之外,还有些已经折算好,提前送到家中的谷物。
这八百钱,在粮价飞腾、米贵如珠的延熹九年,能买多少东西?
刘弘脑子里飞快地换算着,最后却也只得叹息一声。
这年头的公务员,比朱元璋时期倒是强不少,可跟他娘的后世真是没法比!
堂堂一个亭长,手下管着十里之地,百十户人家,拿这点钱,养活自己都够呛,更别提养家里那个媳妇,以及那个耳朵大得有些扎眼的小家伙了!
那个小家伙,将来会被人尊称“刘皇叔”!
没错,刘弘是穿越者。
还是日后那个昭烈帝的爹!
大概是蝴蝶效应的缘故,本该早死的他,现在身体好的很。
相比做刘备的爹,其实刘弘更想做儿子!
如果穿越的是斗帝就好了。
武能与子龙打穿长坂坡,文能与相父联手北伐,文武双全,岂不是天下无敌?
定然能让那司马昭“此间乐,不思晋”!
可惜啊!
一阵冷风将刘弘拉回现实,他抬眼看了看路旁那家“张记粮铺”,木板门半开着,里面人影稀疏。·我!的!书¨城^ ^无¨错.内\容-
门口挂着的木牌上,用黑炭歪歪扭扭地写着:粟米,一石,三百钱。
他娘的!
刘弘心里暗骂一声。
这狗日的世道!
他现在十分理解上辈子那个落榜的美术生!
一股属于这个时代底层小吏的憋闷和属于穿越者的愤懑,在他胸腔里混杂着翻滚。
他紧了紧衣领,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快点穿过这条萧索的市集,赶回楼桑里那间破旧的屋舍。
刚转过一个街角,却被前面围拢的一小圈人堵住了去路。
人群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地上,引得几个路人驻足,指指点点。
他凑上前去,隐约能见是个活人。
在这涿县城里,倒毙在路旁的行人,隔三差五就能见着,算不得新鲜。
如今就是这么个世道,谁也没法子。
连不算凋敝的涿县都是如此,城外之地更不必多言。
此时还未大乱的东汉尚算“安稳”。
那后来战乱四起的魏晋南北朝会是什么样子?
刘弘不敢想!
“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
刘弘觉得,能写出这句话的,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把这人下锅煮一煮,拆几根骨头弹琵琶,真是可惜了!
“水咳咳咳”
那倒在地上之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断断续续的咳嗽更是撕心裂肺。,6/1′k^s¨w′.`c\o′m,
刘弘的脚步顿住了。
他皱着眉,拨开前面两个探头探脑的闲汉,挤了进去。
地上蜷缩的汉子身量雄壮。
那人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出血,额头上满是虚汗。穿着洗得发白、多处磨损的赭红色吏服。
他蜷缩着,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沾满尘土的粗布包裹。
这是个送信的郡差,看样子是病倒在了半路上。
而且,病势极重。
旁边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老汉摇摇头,叹息道:“唉,是从右北平郡那边过来的信差,听说钱被偷了,还患了病这年月,跑这远路,真是遭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