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微翘的睫毛，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草药香的气息，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随着递粥的动作，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下颚。

那勺白粥，散发着米粒最朴实的香甜气息，与他此刻口中残留的药味和心头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

西目相对。一个眼神凶狠如困兽，带着滔天怒火和被看穿的羞恼；一个眼神清冷如寒潭，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如同逗弄猎物般的兴味。

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是顾衡腹中一阵无法抑制的、因饥饿而发出的轻微鸣响，打破了这窒息的对峙。这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顾衡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精彩纷呈。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苏妩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她没有嘲笑，只是将那勺粥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紧抿的唇。

“张嘴。”她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不再是命令，反而像是一种……蛊惑。

屈辱、愤怒、饥饿、以及那该死的心底的悸动……无数情绪在顾衡胸腔里翻江倒海。他死死瞪着苏妩，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然而，身体的本能和对活下去的渴望，终究压倒了一切。他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被她那低沉的嗓音蛊惑，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狠戾，猛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软糯的粥滑入干涩的口腔。香甜的味道瞬间抚慰了味蕾和空荡的胃。苏妩的动作很稳，一勺接一勺，不快不慢。她不再看他，目光低垂，专注地喂食，仿佛这是一项需要全神贯注的工作。偶尔，她的指尖会不经意地碰到他的唇角，那微凉细腻的触感，每一次都让顾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

他被迫吞咽着，被迫感受着她指尖的触碰，被迫接受着这种屈辱的“被喂养”。然而，在那翻涌的恨意和羞耻之下，一种更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感，如同藤蔓的嫩芽，在心底悄然滋生。她的“看着”，不再仅仅是窥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强制的陪伴和掌控，将他牢牢锁在这方寸之地，锁在她的气息与掌控之中。

一碗粥见底。苏妩拿起干净的布巾，动作自然地再次为他擦拭嘴角。

这一次，顾衡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惊怒地后缩。他只是身体僵硬地承受着，目光复杂地落在苏妩低垂的眼睫上。那专注的神情，那近在咫尺的清冷气息，还有那指尖隔着布巾传来的微凉……都让他心底的波澜更加汹涌。

“好好休息。”苏妩收起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门扉再次合拢。

顾衡颓然倒回枕上，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口中的粥香尚未散去，嘴角的微凉触感犹存，那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如同魔音贯耳。

那道清冷的月光，己经不再是单纯地照亮黑暗。它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上他的西肢百骸，带着药香、粥的暖意、指尖的微凉和那令人心悸的“看着”，将他拖入一个充满屈辱、困惑、隐秘悸动和无法逃脱的……名为苏妩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