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顾衡沉睡的侧脸，褪去了清醒时的所有防备和攻击性，只剩下一种近乎纯净的疲惫和安然。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平静感，在苏妩冰冷的心湖中悄然弥漫开来。无关任务，无关算计，只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守着一个重伤沉睡的病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清冷的审视，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柔和。

天光微熹。

顾衡的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缓缓浮起。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温暖和舒适，仿佛被包裹在春日最和煦的阳光里。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蚀骨的阴寒被彻底驱散，只剩下暖融融的倦怠感。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想留住这份温暖。然而，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和微凉的体温，却让他瞬间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妩近在咫尺的侧脸。她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安静栖息。而她的一只手腕，正被他牢牢地、亲密无间地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之上！

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那彻骨的寒冷，那无意识抓住的“热源”，那蹭上去汲取温暖的触感……

轰——！

顾衡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惊雷，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羞耻感和巨大的冲击！他、他竟然在睡梦中……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这个女人的手？！还、还蹭了她？！

一股热血首冲头顶，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得滴血。他想也不想，如同被最毒的蛇咬到一般，猛地甩开了苏妩的手腕，身体也触电般地向后弹开！

“你……！”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极度的惊怒羞愤，眼神慌乱地扫过苏妩被他甩开的手腕，又迅速移开，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心跳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苏妩在他动作的瞬间就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清亮，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她平静地收回被甩开的手腕，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仿佛刚才被紧紧箍住一夜的人不是她。

“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微哑，却平静得让顾衡更加无地自容。“手炉在你左边。”她指了指滚落在一旁的铜手炉，语气平淡无波，“看来有效。”

顾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暖烘烘的手炉静静躺在一旁。原来……昨晚他抓住的“热源”，除了她的手，还有这个？

这个认知让他的羞耻感稍微减轻了一点点，但昨夜那无意识的依赖和亲近，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比任何清醒时的羞辱都更让他心慌意乱。他不敢再看苏妩的眼睛，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羞愤欲死，是强烈的自我厌弃，是恨不得立刻消失的窘迫，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那温暖触感的隐秘留恋？

他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连头都蒙住了一半，只留下一双因为羞愤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死死瞪着床顶的承尘，仿佛那里有他毕生的大敌。

【叮咚！甜甜激动到破音：啊啊啊！目标醒了！羞耻度爆表！核心情绪：‘极度羞愤’、‘无地自容’、‘自我厌弃’、‘混乱’……以及……对‘昨夜温暖触感的隐秘回味’？好感度……35%！宿主大大！他动心了！虽然他自己可能打死都不承认！(≧?≦)?】

苏妩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清冽的晨风瞬间涌入，吹散了殿内一夜的暖融气息，也似乎吹散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背对着顾衡，晨光勾勒着她清瘦的背影。就在顾衡以为这场难堪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被她用冷漠和沉默揭过时，她却忽然开了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下次觉得冷，首接说。”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顾衡混乱的心尖，“抓着我不放，没用。”

顾衡裹在被子里的身体猛地一僵，露在外面的耳朵尖，那抹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瞬间又变得通红欲滴。

他死死咬住下唇，羞愤得几乎要爆炸，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谁要抓着你不放？！

然而，昨夜那温暖细腻的触感和无意识的依赖感，却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刚刚开始动摇的心防。恨意依旧存在，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再也无法维持纯粹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