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抱她,而是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她苍白的脸、微颤的指尖、以及那身被冷汗浸透显得更加单薄的寝衣。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冷硬,但细听之下,那冷硬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妩似乎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因为虚弱而动弹不得,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幼猫呜咽般的低泣。
“……怕……”她哽咽着,破碎的词语从唇齿间逸出,“……好黑……有声音……好冷……” 她语无伦次,仿佛还沉浸在昨夜可怕的梦魇里,每一个字都带着真实的惊悸和后怕。
顾衡的眉头紧紧锁起。他蹲下身,动作并不温柔,带着军人的首接。一只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微凉的温度,首接探向她的额头。
苏妩在他手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温暖来源,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嘤咛,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的脸颊往他宽厚微凉的手掌里蹭了蹭。那动作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寻求庇护的本能。
顾衡的手掌顿住了。
掌心下,她的额头一片冰凉,细腻的皮肤下能感受到细微的、不正常的颤抖。她蹭过来的动作如此自然,如此脆弱,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信任。那份冰冷和依赖,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猝不及防地缠绕上了他坚冷的心防。
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审视,在这一刻,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是昨夜未能护她周全的恼怒?是对她此刻脆弱模样的……一丝烦躁?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全然依赖所触动的不适?
“娇气”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更像是一种……带着烦躁的斥责。斥责她的脆弱?还是斥责……别的什么?
他不再犹豫,俯身,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像抱着她洗漱、抱着她用餐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妩的身体轻飘飘的,在他怀里几乎没有重量。她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立刻伸出纤细的手臂,软软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颊深深埋进他军装微凉的衣襟里,汲取着那熟悉的、带着硝烟和清冽气息的体温。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依赖的姿态却无比清晰。
顾衡抱着她,大步走向那张铺着柔软锦被的雕花大床。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却绷得极紧,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压力。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避免弄伤她的控制力。
他拉过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小脸。
“医生马上到。”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命令口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带着一丝异样的停顿从未发生。
苏妩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狐狸眼,怯生生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恐惧似乎褪去了一些,但虚弱和依赖依旧浓得化不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像只被安抚好的小动物,然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
顾衡没有离开。
他就这样站在床边,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投下长长的阴影。锐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苍白的睡颜上,仿佛要穿透那层脆弱的表象,看清她灵魂深处隐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