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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井门口的防爆灯把人群照得像堆晃动的皮影,他扯开嗓子吼了句 "各回各岗",袖口却被一名老矿工攥住:"张矿,是小李子......"
棉衣下的躯体扭曲成铁轨的形状,裤脚还沾着下午检修时的机油。张国庆蹲下身的瞬间,煤尘,机油,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 。
轨车缓冲器的齿痕像狼牙棒砸进后背,露在棉衣外的手指还保持着拧扳手的姿势。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卡在喉管里,看见生产队长脸色苍白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小李子查轨距螺栓," 年轻矿工的安全帽歪在一边,矿灯照得轨道路基泛白,"西二巷斜坡那节空车,链接销子不知咋松了......"
张国庆的指甲掐进掌心,此刻风从井口灌进来,把他未系的皮夹克襟吹得鼓胀,转身时,喉咙里翻涌的酸水比井下的老烧酒还烫。
远处绞车队的信号灯亮了,轨车重新滑动的哐当声,像在给这场事故敲着缓慢的丧钟。
"遇难职工全名叫什么?家属在不在矿上?" 张国庆拉开车门后,又猛地关上。
"叫李兵兵,老家在河省,暂时没联系上家属......" 生产队长的声音被矿区犀利的风声扯得断断续续。
"调救护车,先把人送医院。" 张国庆盯着远处晃动的矿灯,大声咆哮道:"通知全矿!所有生产队、机关科室,分管矿长立刻来调度室开会!睡死过去的,给我扇起来!"
话音未落,他己转身钻进车内。
方向盘上还沾着凌晨的霜,张国庆摸烟盒的手指不自觉的发抖,打火机 "咔嚓" 响了五六声才点燃。几十年的烟枪第一次被呛得猛咳,尼古丁混着井巷里的粉尘钻进肺管,像有把钝刀在喉头反复切割。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蓝红灯光在竖井钢架上明明灭灭。调度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他透过车窗看见年轻矿工们抱着会议记录本狂奔的身影,
鞋底踩在结冰的铁轨上发出 "咯吱" 声,像极了李兵兵刚才被抬上担架时,棉衣摩擦轨面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