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人们脸上的惶恐在岳平安的承诺下渐渐消解。
心中有种找到依靠后的踏实。
几个半大的孩子,似乎被这气氛感染,悄悄从母亲身后探出头,好奇又带着一丝亲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大的“长官”和他身后那些持枪的战士。
“赵队长。”
岳平安转头,对肃立一旁的赵大山道:
“带乡亲们进寨,后勤老张都安排好了,先安顿下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他拍了拍老人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老人,还有乡亲们,先去歇着。”
“往后,咱们一起在这清风山上,刨食,扎根。”
赵大山响亮的应了一声:
“是!”
随即转向人群,声音洪亮:
“乡亲们,跟我来!”
人群缓缓移动起来,带着他们的家当,跟随着赵大山,鱼贯穿过那扇在风雪中敞开的,象征着庇护的寨门。
杏儿搬着一个盛满饼子的大箩筐跌跌撞撞走出来,吆喝着乡亲们吃饼。
她看到又有一大帮子人加入寨子,心中欢喜。
她不懂军事,
她只知道,
人多力量大。
只要大家都团结起来,一定能打跑小鬼子。
“乡亲们,快吃点饼子垫垫,饿坏了吧。”
寒风依旧凛冽,却再也封不住清风寨滚烫的脉动。
这些从清风山附近的逃难来的乡亲,带着全部家当汇入了这座风雪中的堡垒。
寨墙之下,人声鼎沸,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在冰封的山谷里悄然勃发。
训练场上,喊杀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而在寨子后山新发现的缓坡上,另一场无声却同样炽热的战斗己然打响——
开荒!
民以食为天。
这片向阳的缓坡,静卧在清风寨背风处。
杏儿他爹从昏迷中苏醒后,得知女儿被救了,当即就要给岳平安磕三个响头。
没成。
他就琢磨着做些事情报答。
之后,李老汉每天就在山头转悠,终于找到了这块宝地。
此刻,他筋骨虬结的手掌,正用力摩挲着坡上冻得梆硬的土坷垃,浑浊的老眼放出光来,喃喃道:
“好地啊……”
“石头少,土层厚实,向阳!”
“老天爷开眼啊!”
开荒的号子代替了行军的口令。
没有牲口,就用人硬刨。
战士们结束上午的射击,刺杀技巧训练,匆匆扒几口饭就扛着工兵铲汇入开荒的人流。
岳平安说了,
与乡亲们一起开垦荒地,就是体能训练。
汉子们脱掉袄子,只穿着单褂,古铜色的脊梁,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阵阵白气。
沉重的镐头高高抡起,带着全身力气砸向冻土!
“嘿哟!”
一声闷响,冰碴混合着泥土飞溅,坚硬的冻土表面只留下一道白印。
没人抱怨,吐口唾沫搓搓手。
第二镐,第三镐带着更沉的力道接踵而至。
铁器与冻土的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声,互相鼓劲的吆喝声,汇成一股原始而磅礴的力量,在山坡上回荡。
“加把劲儿啊,老少爷们!”
李老汉的声音带着三晋老农特有的苍凉和韧劲。
他干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一镐下去,一大块冻土应声而裂,
“眼瞅着开春,冻土一化,这地就喧腾了!”
“咱把这坡,一层层,削成“梯子”田!一层层,种上咱的命根子粮!”
他指着坡地,手臂挥舞着,仿佛己经看到了层层叠叠的田垄上,翻滚着金黄的麦浪。
这“梯田”的念想,如同黑暗里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劫粮终究是不得己而为之。
大夏人有自己的田,心里才踏实。
种地,是刻在骨子里的。
安顿好投靠的乡亲们,岳平安也来到后山与战士们一块儿刨地。
汗水在挥洒。
一层层梯田的雏形,开始顽强的,倔强的向着山腰延伸。
这痕迹蜿蜒向上,如同向苍天伸出的手臂。
指向即将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