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安的视线中，一个满脸沧桑，胡子拉碴的汉子，在一个牺牲的新兵蛋子前面久久伫立。

那新兵很年轻，年纪还没有岳平安大，

脸上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此刻永远凝固在了冲锋的表情上。

汉子蹲下身，从自己怀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卷，

抽出一根，点燃，小心的插在新兵身边的雪地里。

岳平安记得他们，

插眼的是哥哥，死去的是弟弟。

他们来自大儒省，鬼子进村抓壮丁抓走了他们，

他们的父母则被赶到大屋子中，活活烧死。

“弟，好样的，没给咱老孔家丢脸。”

“咱哥俩今个总共杀了西头鬼子，仇报了，也保本了。”

“但哥会继续跟着团长杀鬼子，多赚几头，下去也好跟爹娘吹嘘吹嘘。”

“弟，你先下去，等着哥。”

汉子的手在新兵脸上拂过，替他闭上了眼睛。

嘎吱嘎吱——

石当踩着雪来到岳平安身边，宽厚的手掌按在岳平安的肩膀上。

每一场的战斗结束，岳平安总是这样发呆。

明明是大胜，该高兴才对，石当却没有在岳平安脸上看到喜色。

这位少年军事奇才，脸上总是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团长他，太年轻，也背负了太多。

石当头一次埋怨起自己的嘴巴，

笨，不会安慰人。

他手上用力，捏了捏岳平安的肩膀，缓缓开口：

“团长，牺牲兄弟的血不会白流，我们……”

“我知道，石当，谢谢你。”

岳平安手按在石当的手上。

是啊，先辈的血最终没有白流。

日月换了新天，大夏的百姓全都能吃饱饭了。

岳平安是知道最终的结果的。

只是，这过程，

亲眼目睹，过于惨烈了。

“我们的路，还很长……”

岳平安压下心头的悲伤，面色一肃：

“具体伤亡情况怎么样。”

石当脚后跟一对，向岳平安敬礼，

“报告团长，此次歼灭鬼子1102头。”

“我军仅阵亡108位战士。”

“轻伤139人，重伤96人。”

说起这个，石当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喜悦的颤抖，

激动的颤抖。

这一次，是山岳军首次和鬼子正面硬碰。

可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1:10。

石当小时候听说书人说书，

记不清是大夏的哪个朝代，士兵勇猛无比，一个大夏士兵能打五个蛮夷士兵。

而他们山岳军一人能换十头鬼子。

比大夏历史上最猛的兵士还要勇猛。

“嗯，我知道了。”

岳平安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低沉。

一换十？

一换百他都会心痛。

零伤亡全歼，才是岳平安的追求。

“收殓好战士们的遗体，我们…带他们回家。”

“是！”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岳平安眼里，充满深沉恨意的肃杀。

“全体都有！”

岳平安的声音震散风雪，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山岳军的所有战士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岳平安。

“全体都有，筑京--观！”

命令下达，所有人心头俱是一震。

这个词，他们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

战场中央，一片被刻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被剥的精光的鬼子尸体被并排摆放。

头朝外，脚朝内，如同砌墙的砖石。

紧接着，第二层交错叠压上去。

一层，又一层……

山岳军战士们手脚麻利，

很快，一座巨大的京--观在惨淡的天光下逐渐成型。

刘羽飞站在这座尸骸之山下面，一拳一拳捶打，

这一战，他们营的兄弟牺牲最多。

“兄弟们，我们替你们报仇了。”

“这些小鬼子，给你们垫脚了！”

“在那边…别怕冷！”

刘羽飞声音带着哽咽，却如同号角，点燃了周围战士的情绪。

“报仇雪恨——啊！”

“血债血偿——啊！”

“狗--日的小鬼子，看见了吗，这就是下场！”

“清风山的弟兄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