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肆虐三晋大地多日的风雪,终于难得地歇了口气。/咸.鱼+看*书- ~追+罪-薪′蟑*踕_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空气干冷刺骨。
马家镇外那片光秃秃的树林里,一根红布条被系在枯树枝头,
布条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赵大山与老马头约定的暗号——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山岳军来。
马场内,二鬼子营长丁宏背着手,腆着肚子,迈着西方步在巡视。
二鬼子制服裹着他发福的身躯,皮靴踩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
他脸上堆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马叔,早啊!”
丁宏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要不是他,现在这个老马头还在山坳里喝西北风呢。
给蝗军养马,多荣幸的事情。
老马头正佝偻着腰,将铡的细碎的草料均匀的撒进马槽里。
闻声,他立刻转过身,布满沟壑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腰弯的更低了:
“哎哟,丁营长,您也早!您辛苦!”
丁宏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下巴扬的更高了。+齐!盛?晓`税~网! `更^薪~嶵-全¢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几天,马场里这些原本死气沉沉,干活磨洋工的养马老把式,像是突然开了窍,变得异常勤快。
一匹匹沾满被伺候的毛色油亮,膘肥体壮。
连带着那位脾气暴躁的鬼子中尉小野章司,看他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甚至还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蝗协军的营长,夹在鬼子和这些刁民中间,日子有时也难熬。
当鬼子的狗,也不容易。
但丁宏从不后悔。
没有蝗军的提携,他丁宏算个什么东西?
蝗军之下,万人之上。
在这马家镇,他就是蝗军之下说一不二的主儿。
看着丁宏那趾高气昂的背影消失在马厩拐角,老马头脸上那层卑微的笑容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冷硬如铁。\天-禧.晓-税\王¨ `埂`芯!罪·全\
他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嗓子,向旁边几个同样在埋头干活的老伙计发出一个暗号。
几人立刻心领神会,借着添草料,清理马粪的由头,聚拢到最角落一个隔间里。
狭窄的空间弥漫着干草和马粪混合的气味。
几张饱经风霜的脸紧绷着。
“都妥了吗?”老马头的声音压得极低。
“妥了。”
老刘头用力点头,枯瘦的比划着,
“按你说的,这三天,隔一个时辰就喂一遍精料,细草拌豆子。”
“现在马肚子里都是满登登的,跑起来有劲儿!”
“鞍子底下。”另一个老伙计接口,警惕的瞥了一眼入口,
“俺们几个连夜偷偷把原先那硬皮子都换了,垫上了最软和的熟羊皮,磨不坏马背,跑多远都利索!”
“肚带呢?”
老马头追问,
“勒紧没有?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勒紧了!勒的死死的!”
几个人异口同声,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
老马头紧绷的脸颊肌肉终于微微松弛,
“好!好!都是好样的!老伙计们!”
他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
“老马,”老刘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你说的那山岳军真的会来吗?”
“是啊,老马哥,”另一个声音透着不安,
“万一…他们不来,或者路上被鬼子截了……”
“俺们这手脚做的…可就真成了罪人啊!”
他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的搓着衣角。
“鬼子骑着这些战马,可都是去杀俺们自己人的哇!”
这句话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众人心头一窒。
他们被逼着给鬼子养马,无力反抗丁宏对家人的威胁。
所以,只能在暗地里使尽浑身解数,让这些本该成为鬼子利爪的战马,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比如喂得太饱跑不动。
或者鞍具不合适磨伤马背影响冲刺。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无声的抗争。
老马头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马厩简陋的木板缝隙,死死盯向镇外那片树林的方向。
寒风呼啸,隐约可见那根鲜红的布条。
它在枯枝疯狂的舞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刺破了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