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朗声道。
丁伟的目光又投注到那些新兵身上,
他走上前,握住一名战士的手,仔细感受着,
良久,他略有些为苦涩的开口,
“这些战士,都是新兵吧?”
“是的,”
岳平安的回答干脆利落。
丁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岳平安,那里面混杂着难以置信。
他新一团的兵,练刺杀练队列练得虎口生疼,可实弹?
那是要抠着指头算的宝贝!
“岳团长,”
丁伟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冒犯的执着,黝黑的脸膛在寒风中微微泛红,
“我…丁伟冒昧了!敢问一句,贵部这枪法,是怎么…喂出来的?”
他知道这问法犯忌,可方才那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点名,实在太震撼,太邪门!
这绝不是靠天赋就能解释的!
要是他新一团能掌握这种枪法……
岳平安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像是觉得这问题理所当然。
他迎着丁伟迫切的目光,清晰地说道:
“简单。多打,多练,多射。用子弹喂,用鬼子的血浇。”
“趁着春天还没有来,带出来练一练。”
“新兵蛋子,不见血,听再多响动也是白搭。”
他语气平淡,内容却字字如铁锤,砸得丁伟心头一震。
岳平安的目光越过丁伟的肩膀,投向远方。
在那风雪弥漫的尽头,平安县城如同一头蛰伏在茫茫雪原上的巨兽,死寂而压抑。
岳平安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坂田送上门来的活靶子,不用白不用。正好,给这些娃子们练练手,见见世面。”
“活靶子……”
丁伟跟着念道,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眼前这个年轻人太自信了。
寒风卷着炮楼燃烧的灰烬,打着旋儿掠过两人之间。
丁伟看着岳平安那张年轻得过分的侧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感,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挺首了腰背,眼中同样充满了战意,
“岳团长!高见!这练兵的法子…”
“够狠!够绝!也他娘的…够痛快!”
丁伟的目光放在了被战士们从据点里面搬出来的物资上面,
有了这些补充,也许可以带着战士们进行实弹训练了。
子弹再金贵,也金贵不过人命啊。
丁伟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他用力撕下其中一张相对完整的纸页。
他歪着头,咬开钢笔帽,唰唰在纸上写着,
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欠条……”
“……”
“此据为凭,新一团丁伟。”
写罢,丁伟首起身,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岳团长,承蒙贵部仗义援手,更蒙你提供的地图与情报,我新一团才啃下这块硬骨头,得了这些救命的‘嚼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搬运的物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却异常坚定,
“这些物资,于情于理都应该分贵部一半。”
“但眼下家底薄,实在…周转不开。这点东西,先算我丁伟个人,算我新一团,向你打下的欠条!”
“你看,成吗?”
岳平安看着眼前这张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欠条,
又看向丁伟那双坦荡而执拗的眼睛。
他嘴唇微动,
那句“都是打鬼子的兄弟,何必见外”几乎要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丁伟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客套,
这是原则,是八路军的脊梁骨。
绝不白拿群众一针一线,对友军亦是如此。
若他此刻推辞,以丁伟的性子,恐怕真会命令战士们放下己经搬出来的大半物资,转身就走!
岳平安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好!”
这一个字,重逾千斤。
丁伟紧绷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混合着感激与军人的豪气。
他猛地抱拳,对着岳平安,也对着那些默默注视的山岳军战士,
“谢岳团长!”
“岳团长高义!这份情,我丁伟,我新一团,记下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
“他日,贵部若短了枪,缺了弹,只要言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