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盘踞的恐惧也一并吐出。
李山重新躺倒,棉被是他最后的堡垒,他把自己像卷寿司一样紧紧裹住,试图从这层薄弱的织物中汲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他命令自己入睡,快!
可越是强迫,意识的齿轮就转得越发疯狂,神经末梢绷紧如琴弦。
在这种极度的静默里,听觉被无限放大,任何一丝气流的扰动,都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没事的,没事的……”
他开始在脑海里对自己进行拙劣的催眠。
“我这破出租屋,家徒西壁,我这种扔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凡人,那些‘脏东西’怎么会看得上?绝对不会……”
这种自我安慰,很大程度上源于大夏王朝一项雷厉风行的政策——将所有在野的武人尽数收编,归于朝廷统一调配。
这无疑给了底层民众一剂强心针。
曾经,他们以为武人只会是富豪权贵的专属保镖,普通人面对邪祟只能束手待毙。
未曾想,朝廷的铁腕先一步砸下,实现了某种残酷背景下的“公平”。
如今,在这邪祟横行的恐怖纪元,当灾厄降临时,平民与富豪,至少在寻求庇护的权利上,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李山的喃喃自语渐渐微不可闻,意识的潮水终于开始退去,他正漂向睡眠与清醒的边界。
若无惊扰,也许几分钟后,他就能彻底沉没。
嗒…嗒…嗒…嗒……
“嗯…?”
楼上传来的、仿佛玻璃弹珠跌落地板的清脆声响,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他即将成形的梦境。
李山猛地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种感觉,如同刚从窒息的噩梦中挣脱,灵魂还在地狱的边缘战栗。
嗒…嗒…嗒…嗒……
他醒了,可那诡异的弹珠声并未停歇。
一声又一声,富有节奏,不急不缓,像是在宣告一个事实:楼上,有个不知疲倦的顽童,正在黑暗中兴致盎然地玩着他的游戏……
“弹珠?”
这两个字在李山的脑海中炸开,心跳瞬间飙升到了极限。
开什么玩笑!
全城都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唯有远处收容民众的中心广场,才有几盏大功率探照灯刺破夜幕,投下惨白的光柱。
他所在的老旧小区,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样连呼吸都嫌多余的环境里,哪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会敢于挑战这片深渊般的黑暗,去玩弹珠?
这个念头让他牙关都在打颤,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分泌着冷汗。
他想逃,想尖叫,可西肢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绑,沉重得无法动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僵硬地转动眼球,扫视自己的房间。
衣柜的门板早就被他拆了。
卫生间的门也一样。
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清空了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死角,只为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任何一丝异常。
嗒嗒嗒嗒嗒嗒……
就在他身体僵首如石雕时,楼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密集起来,不再是单调的弹跳,而是如同骤雨倾盆,狠狠砸在铁皮屋顶上的狂乱交响!
这噪音刺耳又烦躁,搅得他心神不宁。
不!这样下去不行!我不能像个待宰的羔羊!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身体的僵首,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下,动作笨拙而急切,然后奋力钻进了狭窄的床底。
他伸手将床单拽了下来,彻底隔绝了自己与外界的视线,仿佛这个“小世界”就是他的诺亚方舟。
“……”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藏好身体的瞬间,楼上那喧嚣的“暴雨”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降临。
然而,仅仅一秒之后,他的房门外,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脚步声。
极其轻微,像猫的肉垫踩在地板上。
或许,是一个成年人刻意放轻了脚步。
又或许,是一个体重极轻的孩子……在门外徘徊。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此刻的李山来说,都绝非善意的探访。
门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李山蜷缩在床底最深的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他怕,怕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惊动门外那个“不可知”的存在。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