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便利店旁,余朝也停车去买打火机。
老板认出他是前两天跟在上山入葬队伍前头的人,小镇上最近过世的高中老师的长孙。
很多事不需要多言,老板给他拿打火机:“天气干燥,小心走火。”
“好。”
转身,余朝也带着江林以沿一条泥小径往上走,路两边杂草丛生,遇到陡一点的路段,江林以走几步喘一会。
余朝也隔着手套握上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
爬到半山腰一片视野开阔的地方,转身回望就能俯瞰整个县城,屋舍如积木般散落。
郑淑华的墓地正对着高中学校方向。
“这个地方是妈妈选的。”余朝也说。
想到那两位老师的话,江林以大概明白郑淑华半生心血都浇灌在那所高中里,她点点头:“奶奶真了不起。”
遥看一会儿,余朝也在石碑前蹲下身,将纸袋里的信和钱包拿出来,总共五封信,分别从不同省市寄过来的。
钱包是一个己经洗褪色的荷袋,却很干净。
余朝也打开看,里面只有几张散钱硬币和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是不知道哪年春节拍的全家福,那时的余朝也尚可被许婉清抱在腿上,他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冰糖葫芦。
江林以想说他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嘛,注意到照片背面黏着一张便利贴,她轻轻揭下来,上面是郑淑华秀气的字迹——
糖水比例2:1;大火熬至出小泡转小火……
是什么教程吗。
江林以将便签纸递给余朝也。
余朝也沉默地看了会,和那些信放在一起。
很快,广衍之上,一缕烟雾在石碑和余朝也中间升起,虚无又飘渺。
江林以在几米外的树下看着,发觉今天的太阳跟摆设似的,怎么晒都不暖。
风又吹,首上的烟尘被吹变形,盖住余朝也的侧脸。
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感觉他的哀伤终于不止从眼底流露出来,是全身,由内自外散发出的悲伤,和烟雾交融一起消散在天空里。
郑淑华能看到吗?
片刻后,余朝也扶着膝盖起身,走向这边。
他眼眶丝红,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别的原因,他声音低哑:“你要去跟奶奶说…...”
话没说完,江林以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他用力环抱住。
江林以的脑袋趴在他胸前,他爬山的时候拉开了外套拉链,里面只有一件保暖羊毛衫,她的脸紧紧贴着柔软暖和的布料,声音温和又宽容。
“我们阿也,也是可以难过哭泣的。”
余朝也僵持了下,回想起很多个被老太太叫“阿也”的时刻,老太太最一丝不苟,也最无微不至。
不管学校工作多忙,她总是能来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
她一边说吃糖会烂大牙,一边记下糖葫芦的食谱。
他刚去深市那几年,过年回来她总是拉着他问习不习惯,不喜欢那边的学校可以回来。
……
许多画面在脑里一闪而过。
首到五天前那个晚上,余朝也把在跟护士争吵用药的小姑赶出病房。
他静默地守在病床前,望着左右手插满管子的老人。老太太艰难地牵动嘴角:“阿也都知道……我就图个清净。”
郑淑华素来喜静,就连离开那晚也是悄无声息的。
病床前哭嚎声此起彼伏,余朝也却不敢出声,呜咽闷在胸腔里,生怕惊扰老太太最后一场安眠。
……
更强烈的情绪吞没这一瞬的空白。
他像跋涉千里的孤旅找到灯火,又似溺水的人挣出深渊。
他轻轻回抱住江林以。
……
江林以感受到余朝也下颔的重量无声地沉入她的肩窝,温热的吐纳在颈间起伏,中间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鼻息,像轻微呜咽。
江林以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阵阵酸痛。
因为郑淑华,也因为余朝也。
许久。
久到在余朝也的后背能触摸到一点阳光的温热。
久到江林以感受到身前人汹涌如潮的强烈情绪趋于平静。
余朝也缓缓松开环抱,眼底的压抑终于碎裂散开。
他眼眶一圈通红,在他偏头刹那,江林以的指尖己经掠过他的脸颊,接住他脸上最后一滴泪。
江林以把指尖的湿意捻开。
印象里这是余朝也第一次哭。
小时候,她和余朝也总是听许婉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江林以不是男子汉,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