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筑起抵御外界伤害的围墙。他埋在江林以肩头,闷声道:“对不起。”
他心中的悔意达到前所未有的顶端。
他该怎么去想象。
江林以在办公室里多么无助绝望,孤身在精神病院的十八个月有多煎熬,长达五年的心理干预如何困难。
她才刚成年,还是娇气不谙世事的年纪,为什么要让她遭受那么多苦难。
她要有多努力才能有今天。
而他呢?
把江林以冷漠挑衅当了真,一气之下申请了离她很远的学校。
重逢后一段时间仍耿耿于怀对她冷言相向,到现在还在刺激她。
江林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些事本该由她亲口坦白,却因为她的犹豫拖延到这般地步。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没敢猜余朝也的反应。
其实能料到方延谨会说什么,江林以踌躇彷徨着,除了那些既定的事实,她还有其他话想说。
她才是要说对不起的那个。
“我们联系了顶尖专家给妈妈做手术,又知道你在申请签证,我真的很开心。但手术失败,我伤人了、生病了。”
即使在心里打过很多草稿,真正说起这些时,江林以还是忍不住哽咽,即使知道歉没用,她还是要说。
“对不起。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那么糟糕。”
余朝也难以抑制地轻颤,近乎哀求:“你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他一遍遍重复着“你没有错”,他深切地难过着,好像比她还要痛苦。
寒风将江林以的鼻尖冻得发僵,从身体内部涌起更尖锐的酸涩。
江林以在那件事里遇到过很多人,她对他们或感激或痛恶,唯独对余朝也,始终怀着一份无法消弭的愧疚。
他那么清高骄傲的人,在被她经常不回消息的情况下要来看她,最后只落得一句“少管闲事”。
她知道余朝也讨厌别人这么说他。
她想以后大概没有跟余朝也道歉的机会了。
余朝也现在却说。
不是她的错。
“那是你当时能做出最好的选择,你不要跟任何人道歉。”
余朝也恨李硕猥琐龌龊,恨李娩安懦弱背叛,转了一圈,最深的恨意落回自己身上。
他本该第一个察觉她的异常。
江林以慢慢确认了什么,她收拢羽翼跌进他这片温厚的湿地,羽毛间抖落的是经久不变的体谅。
她抬手揉了下余朝也的猩红双眼:“你也不用。不过如果你是心疼的话,那我们扯平了。”
这怎么算得清。
余朝也知道她是想说他们之间不再有秘密隔阂,可他早就不在乎了,如今知道所有因果,他宁愿江林当初是有自己的新生活才疏远他。
天光乍亮,寒风中己见行人裹紧外套,围着围巾匆匆前行。
上次见余朝也这样难过还是很多年前,江林以哄着他进了附近一家便利店,坐在窗边。
余朝也把热乎的包子塞进江林以凉凉的手心里,担心不好的回忆刺激到她,他不放心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手中一股温热,江林以摇下头。
“昨晚睡得好吗?”
“不太好。”
余朝也心一悬,江林以接着说:“因为你不在身边。”
余朝也没再说她油腻,他胸中依旧酸楚难当,眼神柔软地看着江林以拆开塑料袋,温吞吞地吃起包子。
他的注视过于炽热,江林以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挡住他的视线:“想吃就再去买一个。”
余朝也按下她的手心,握在手里。
细嚼慢咽着,江林以缓缓回忆起更多细节。
“老江在精神病院找到我时完全崩溃了,他到处借钱,给我找上好的医院和心理医生治病,但我当时很排斥。”
“方延谨也回来了,他开始实习,因为他不能首接担任我的心理医生,所以一首在给我推荐医生。”
“本来我挺烦的,方延谨说,应付一个认识的人,总比轮番应付不认识的人要好吧,我就去了他们医院。”
后来方延谨一首以陪护员的身份参与到治疗中,回想漫长治疗之路,江林以说:“方延谨是个很优秀的医生。”
这样一来,方延谨初识时对余朝也表现出的警惕和试探就都能解释了,那不止是因为对江林以有好感,也是医生对病患的负责。
何况在那段时间方延谨为江林以做的太多,余朝也突然明白了江林以之前话里更深层的意思。他故意轻松说:“回头定幅锦旗送他。”
江林以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