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熟悉的楠木雕花帐顶,鼻尖是萦绕了十余年的檀香,可朱由检却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十七年那么久。.E,Z!暁¨税\枉/ \哽/歆.罪¢全-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一片茫然,像是大梦初醒的旅人,不知身在何方。
混沌的脑海中,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呼啸而过。有叫作“汽车”的铁皮盒子在平坦得过分的“马路”上飞驰,有高耸入云、名为“大厦”的钢铁广厦,更有那不夜的雄城,万家灯火亮如白昼。
在那个世界,他不叫朱由检,叫陈妙。从一个七岁稚童,读了无数圣贤书上都未曾记载过的“数理化”,一路读到了“大学”。
他还在一本叫作“历史”的书中,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倒霉皇帝——大明崇祯。国破家亡,吊死煤山。
他看到了建奴入关,定鼎中原,改朝换代,国号为“清”。胸中郁结之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2,芭.墈?书/旺. -首^发?又看到百年之后,西夷炮火轰开了国门,八国联军火烧了那座万园之园,一股荒唐的悲愤涌上心头。
首到最后,他看到山河破碎之际,有伟人横空出世,星星之火终成燎原,将一个沉沦的民族,重新带回了世界之巅。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似要沸腾燃烧。
那一场大梦,他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
朱由检猛地坐起,一头乌发如瀑般披散在肩上。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崇祯十七年!
他在梦里活了十七年,不多不少,正好应了他自缢煤山的年头!
这不是梦!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还是信王的时候!
“来人!”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激动,也是后怕。·x_x*n′y!d+..c^o\m¢
“王爷,您醒了?”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恭顺的声音,吱呀一声,一个身形微福,面容和善的青年太监走了进来,正是他的贴身大伴王承恩。
王承恩见朱由检己经坐起,连忙上前,准备伺候他洗漱更衣。
“大伴……”朱由检看着这张忠心耿耿的面孔,这位陪着自己从王府走到皇宫,最后又陪着自己走上煤山的老伙计,鼻头竟有些发酸。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笑道:“好久不见,过来,让本王抱抱。”
这是他在后世与人表达亲近的方式,熟稔自然。
王承恩却像是见了鬼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巾帕“啪”地掉进铜盆,水花溅了一地。他惊恐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随即“噗通”一声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王爷!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之贱躯,焉敢……焉敢与王爷相拥!折煞奴婢了!”
朱由检一愣,旋即失笑。
是了,自己如今是大明的信王,君臣之别,犹如天堑。自己这套后世的把戏,怕不是要把这位忠仆给活活吓死。
“瞧把你吓的,做了个好梦,一时高兴罢了。”朱由检收回手臂,语气温和地让他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回话。”
王承恩战战兢兢地起身,依旧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朱由检也不以为意,看似随意地问道:“今儿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回王爷,今儿是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
朱由检的心脏骤然一紧。
就是今天!病入膏肓的木匠皇帝,他的皇兄朱由校,会把自己召入宫中,将这副千疮百孔的担子,交到他的手上!
皇兄……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朱由检心中百感交集。皇家无亲情,但念及他年仅二十三岁便英年早逝,也不免有些唏嘘。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那个盘踞在朝堂之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该如何处置?早己被蛀空的大明国库,钱从何来?关外虎视眈眈的建奴,又该如何应对?
一个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难题摆在面前,朱由检的眼中却不见了前世的惶恐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有十七年的先知,有领先这个时代西百年的见识!
这一世,煤山上,再不会有大明皇帝的尺素与悬梁。
大明的国祚,也绝不会止于崇祯十七年!
他正沉思着,院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声音穿透了王府清晨的宁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旨到——!信王朱由检,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