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6¢腰~看¨书`枉/ -首.发.
太和门前的晨风,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文武百官列队整齐,却个个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
厂卫押解着一千二百万饷银出京的消息,早己化作一场无声的地震,震得整个京城官场人心惶惶。
那哪里是一千二百万两白银。
分明是五百万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闪着寒光的刀!
朱由检的身影出现在御阶之上,一身玄色龙袍在猎猎寒风中翻飞,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阶下,将一张张或惊惧,或故作镇定的脸,尽收眼底。
“年关将至,诸臣工一年辛劳。”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让所有官员瞬间绷紧了神经,竖起了耳朵。
“朕意,自腊月二十九起,至正月初五,百官休沐七日。”
此言一出,死寂的队列中,响起一阵极力压抑的、细微的骚动。
放假?
这位自登基以来,便如同一尊杀神般,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的少年天子,竟然会主动提休沐?
一丝不真实的暖意,在官员们心中升起。
“自正月初六起,至十五,各部院寺监,轮值歇息,以半数为限,不得耽误公务。”
这道突如其来的恩旨,让许多人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弛。
不少人的脸上,甚至己经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喜色。
然而,朱由检的下一句话,却让这刚刚萌生的一丝暖意,瞬间被冻成了万载玄冰。
“王承恩。”
“奴婢在。”
“宣旨。”
王承恩应声而出,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他那平日里阴柔的嗓音,此刻却变得异常尖利,如同锥子般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崇祯元年,万象更新。”
“朕感念百官勋贵之劳,体恤将士匠人之苦,特于正月初一,元旦朝贺之后,于皇极殿,大设御宴!”
皇极殿设宴!
百官心中齐齐一凛。
这虽是旷古恩典,却也合乎情理。
王承恩继续念道:
“宴请在京文武百官,宗室皇亲,世袭勋贵……”
念到此处,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在所有人惊疑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将声音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仿佛要将整个紫禁城的琉璃瓦都掀飞!
“……并京营勤勉士卒一百名,军器监精工巧匠一百名,入殿与朕同食,共贺新春!”
轰!
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惊雷,在百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朝班,彻底失控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张面孔上写满了荒诞、惊骇与不可思议。
让那些被他们视作贱役的丘八、匠户,与天子、王公、勋贵、大臣……同登皇极殿?!
疯了!
皇帝一定是疯了!
“陛下,万万不可!”
一个苍老到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因极度的惊恐而迸发出全部力气的声音,第一个炸响。
须发皆白,身着一品仙鹤补子朝服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队列,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中的玉笏剧烈地抖动着。
“陛下!”
“皇极殿乃天子威严之所,国家礼仪之巅!”
“士农工商,尊卑有序,此乃天地纲常,立国之基石啊!”
“若使兵卒匠户,与王公大臣同席,登堂入室……那便是尊卑倒置,乾坤错乱,礼法崩坏!”
“国将不国啊陛下!”
徐光启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双膝一软,重重跪伏于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狠狠叩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臣附议!”
左都御史刘宗周,那张素来刚正不阿的脸上,此刻满是血色,他再一次昂然出列,声音中带着一种被触及底线后的决然与悲愤。
“陛下重匠人,恤兵卒,此乃仁君之风,臣等感佩!”
“然仁德亦需以礼法为界!岂能因一时之念,而乱我大明二百余年之纲常伦理?”
“今日兵卒匠户可与公卿同席,明日商贾优伶是否亦可与天子共议国是?”
“长此以往,人心浮动,纲纪荡然无存!人人皆可僭越,天下将大乱!”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三思!”
“恳请陛下,万勿动摇国本!”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