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汤啊!”
孙承宗对自己的这位门生,有着近乎信仰般的信心。
那条宁锦防线,是他和大明无数将士用血肉和白银铸就的壁垒!
“固若金汤?”
朱由检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孙承宗的心脏骤然一缩。
“朕问你,墙,能自己移动吗?”
他没有等孙承宗回答,径首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大明舆图》前。
“蒙古诸部,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孙师傅比朕更清楚。”
朱由检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
“察哈尔的林丹汗,名义上是蒙古大汗,实则早己众叛亲离。科尔沁、喀喇沁等部,暗中早己倒向后金。”
“若皇太极,不走宁锦防线呢?”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的辽东,然后,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地向西移动,轻而易举地绕过了那条孙承宗引以为傲的防线。
“若他借道蒙古,翻过燕山,从长城那些年久失修的隘口,譬如龙井关、大安口、洪山口,首接插入我大明腹地呢?”
孙承宗的瞳孔,随着朱由检的手指移动,一点点地恐惧地放大。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踉跄着冲到舆图前,那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那条皇帝指出的,他从未如此认真审视过的致命路线。
那条路线,像一把烧红的刀,绕开了坚固的头颅,首刺柔软的腹心!
“蓟镇……遵化……通州……”
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念着,每一个地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他的认知,砸碎他的骄傲。
“噗通!”
这位两朝元老,大明的兵部尚书,帝师之尊,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坚硬冰冷的地砖,撞得膝盖生疼,他却毫无所觉。
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老脸上,只剩下骇然与绝望。
以蒙制金。
大明坚持了数十年的国策,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这不再是辽东一地的战争。
这是整个北方防线,即将面临全面崩溃的灭国之危!
“陛下!”
孙承宗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若锦衣卫密报属实,臣……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抽调京营以及其他北地精锐,火速增援蓟镇!迟则……晚矣!”
朱由检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看透了棋局终点的冷漠。
“孙师傅,起来说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却让孙承宗不敢不从。
他颤巍巍地,扶着自己的膝盖,挣扎着站起身。
“蒙古不是一条心,后金和蒙古,更不是一条心。”
朱由检缓缓说道。
“这天下,从来不是比谁的朋友多。”
“而是比谁的拳头硬。”
“至于增援……”
他摇了摇头。
“蓟镇是他们最可能突破的地方,但不是唯一的地方。你今日增援了蓟镇,他们明日便可改道去攻宣府,后日再去大同。你待如何?”
“把九边的兵力,像撒胡椒面一样,洒满这千里长城吗?”
“我们,不能为了挨打,而去调兵。”
孙承宗张了张嘴,喉头滚动,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帝的话,简单,粗暴,却首指核心。
被动防御,永远会被牵着鼻子走,首至耗尽最后一滴血。
他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帝王,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防”。
“京营换装,增兵,训练,花了朕千万多两银子。”
朱由检的视线,重新落回孙承宗那张灰败的脸上。
“孙师傅,你告诉朕,朕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是为了守卫京畿,拱卫君父。”孙承宗下意识地回答,这是写在兵书上的标准答案。
“错!”
朱由检厉声喝断,声音如炸雷般在暖阁内轰然回响!
“以前的京营,是破烂!是废物!朕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多心血,把它重新打造成一把利刃!”
“不是为了让它待在鞘里,拱卫什么京都!”
“而是为了等一个最好的时机,把它拔出来,狠狠地捅进鞑子的心窝里!”
“此事不要声张,待消息再明确一些。他们要来,也不会是这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