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身！

借着雪地反射的惨淡天光，赵炮头看清了那张转过来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炮头脸上的愤怒、悲痛、凶狠……所有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荒谬！

那张脸……

青灰肿胀，布满褶皱和淤痕……

浑浊发黄、如同死鱼眼般的白翳……

咧开到耳根、露出锯齿般尖牙的诡异笑容……

这张脸……这张刚刚还追着他索命的鬼脸……

竟然……竟然是他自己的脸！！！

不！比他自己更老！更扭曲！更……死气沉沉！就像……就像是他死了好多天，从坟里爬出来的样子！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赵炮头全身的血液！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拖向无底的深渊！

“嗬……嗬嗬……”那顶着赵炮头脸的“东西”，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咧开的嘴角扯出一个更加诡异、更加怨毒的笑容！它缓缓地抬起一只枯瘦、漆黑的手爪，指尖的倒钩在惨淡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朝着赵炮头僵硬的脸……慢慢地……伸了过来！

赵炮头想后退！想逃跑！可他的身体像被冻僵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死亡之手，带着浓烈的尸臭和冰冷的绝望，一点一点……逼近自己的眼睛！

就在那漆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眼球的瞬间！

“喔喔喔——！！！”

一声嘹亮、高亢、充满了无尽生机和穿透力的公鸡打鸣声，如同破晓的曙光，猛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穿透了层层风雪和密林！狠狠地刺破了这凝固的死亡时刻！

那顶着赵炮头脸的“东西”，动作猛地一僵！脸上那怨毒诡异的笑容瞬间凝固！它发出一声极其不甘、极其凄厉的尖啸！身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人，开始剧烈地扭曲、融化！粘稠的黑液从它身上每一个孔洞里疯狂涌出！它那青灰色的皮肤迅速变得焦黑、干瘪、开裂！

“嗷——！！！”

伴随着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那“东西”整个身体猛地塌陷下去！化作一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冒着丝丝白气的黑色粘稠液体，迅速渗入了冰冷的雪地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人形污迹！

挂在树梢的那盏惨白纸灯笼，“噗”地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雪中。

天，真的快亮了。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光。

赵炮头“噗通”一声瘫软在雪地里，浑身脱力，像一滩烂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刚才那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那滩黑液消失的地方。雪地上，除了那个模糊的人形污迹，还有……一只小小的、冻得硬邦邦的靰鞡鞋。

狗娃的鞋。

赵炮头颤抖着捡起那只鞋，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他抬起头，茫然西顾。风雪小了些，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了西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身前那棵巨大的老松树下。

树下，厚厚的积雪里，半埋着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穿着靛蓝色的旧棉袄。

正是狗娃。

小小的身体早己冻得僵硬，脸色青紫，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白霜。他蜷缩在那里，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而在狗娃小小的身体旁边，雪地里……

清晰地印着一行脚印。

那脚印不大，是小孩的脚。从狗娃蜷缩的地方延伸出来，歪歪扭扭，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最终，消失在那片依旧被浓重黑暗笼罩的松林深处。

赵炮头呆呆地看着那行小小的脚印，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狗娃冰冷的鞋子。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法言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天，亮了。风雪停了。

赵炮头背着狗娃冰冷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迷魂凼。他回到屯里，把狗娃交给了哭晕过去的老李头。对于昨晚的经历，他一个字也没说。

只是从那天起，赵炮头像是换了个人。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着后山的方向发呆。他卖掉了那杆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老洋炮，再也不进山打猎。

屯里人发现，每到夜深人静，尤其是下雪的冬夜，赵炮头家那扇破窗户后面，总有一点微弱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