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热水给他。
王半仙哆哆嗦嗦地捧着碗,刚想开口,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
窗户纸上!糊着厚厚高丽纸的窗户外面……紧贴着窗棂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不高!佝偻着背!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贴在窗户上!像是……在朝屋里……窥视?!
“啊——!窗……窗外!窗外有东西!”王半仙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他指着窗户,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赵铁匠一家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窗户!
窗外……风雪呼啸!白茫茫一片!啥也没有!只有被风吹得“噗噗”作响的窗纸!
“半仙!你看花眼了!外头啥也没有!”赵铁匠皱着眉头。
“有!有!就在那儿!贴着窗户!你看!你看啊!”王半仙疯了一样指着窗户,浑身抖得像筛糠,“它……它来了!它追来了!它要杀我!杀我啊!”
赵铁匠被他弄得心里也发毛,壮着胆子走到窗边,扒开窗纸缝往外看——风雪茫茫,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真没有!半仙,你定是冻着了,眼花了!”赵铁匠回头说。
可他一回头,心猛地一沉!
炕沿上……王半仙……不见了!
只有那件破棉袄……掉在地上!
“半仙?半仙!”赵铁匠吓了一跳!赶紧在屋里找!里屋外屋,犄角旮旯,都没有!门栓……还插得好好的!
“人呢?!”赵铁匠婆娘也吓傻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了上来!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插着门栓的屋里……凭空……消失了?!
第二天天刚亮,风雪小了些。屯里人被赵铁匠家的怪事惊动了。大伙儿举着火把,在屯子里外找了一圈,都没见王半仙的影子。
最后,还是屯里放羊的老孙头,在屯子后山那片老坟岗子边上,发现了王半仙。
王半仙……没死。
他蜷缩在一个塌了半边的老坟窟窿里,浑身沾满了泥污和雪沫子,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僵硬。人还活着,可……疯了。
他眼神呆滞,空洞无神,嘴里不停地、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同一句话,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骨头: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无论谁问他,他只会重复这一句。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屯里人把他抬回了家。请了郎中,灌了姜汤,人算是缓过来了,可神志……再也回不来了。他整天缩在草棚子的炕角,裹着破棉被,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那句话。偶尔有人靠近,他会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极致的惊恐,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或者屋顶,发出凄厉的尖叫:“来了!它来了!别过来!别过来啊!”然后缩成一团,抖得更厉害。
更邪门的是,屯里人发现,王半仙的存在感……似乎在……慢慢消失?
起初是李寡妇。她提着半篮子鸡蛋去谢王半仙(虽然儿子死了,但好歹找着了尸首)。可走到草棚子门口,她突然愣住了。她……想不起王半仙长啥样了!脑子里一片模糊!只记得有个干巴老头,具体模样……像隔着一层雾!她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为啥要来这儿了?
接着是赵铁匠。他想起那晚王半仙在他家消失的怪事,心里发毛,想找屯长说说。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记不清那晚的细节了!王半仙怎么来的?怎么说的?怎么消失的?记忆像被水泡过的字画,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后来,屯里的小孩从草棚子门口跑过,指着里面问大人:“娘,那棚子里住的是谁啊?”大人皱着眉想半天,摇摇头:“好像……是个看香的?姓啥来着?记不清了……好像……没人住吧?”
王半仙这个人,连同他“泄露”的那句关于栓柱下落的“天机”,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从靠山屯所有人的记忆里……被一点一点地……抹去!
只有王半仙自己,还缩在那个冰冷的草棚子里。他不再念叨那句话了。只是每天夜里,尤其是风雪交加的深夜,他会突然从炕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扒开门缝,朝着外面漆黑的风雪,首勾勾地看着。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无尽的黑暗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然后,他会用那嘶哑干涩、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对着门外的风雪,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地……说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
声音飘出去,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