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吧嗒着旱烟袋,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听完铁柱的讲述,长长叹了口气,烟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
“唉……造孽啊……”九叔公声音沙哑,“你说的……是……村西头……老槐树下……吊死的……那个……苦命女人吧?”
“吊死?”铁柱心里一紧。
“嗯……”九叔公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那是……前几年的事了……她男人……叫李有田……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那年进山……挖棒槌(人参)……让熊瞎子……给……给掏了……肠子都流了一地……惨啊……”
“就留下……她……和一个……三岁的……男娃……叫……叫……小石头……”九叔公顿了顿,看了一眼铁柱怀里的小石头。
铁柱和旁边听着的秀兰,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那女人……叫……春桃……男人死了……魂儿……也跟着没了……整天……抱着孩子……在村口……晃悠……嘴里……就念叨……‘石头……我的石头……’……”九叔公的声音低沉下去,“后来……有一天……她抱着孩子……去镇上赶集……人多……挤散了……孩子……丢了……让人贩子……拐跑了……”
“春桃……疯了……”九叔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满世界……找孩子……见人就问……‘看见我家石头没?’……不吃……不喝……不睡……眼瞅着……人就……脱了形……”
“再后来……”九叔公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屯里……那个……游手好闲……的癞子……王二狗……趁她晚上……在村口老槐树下……哭孩子……把她……把她给……糟蹋了……”
“春桃……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九叔公的声音哽咽了,“当天晚上……就在……那棵……老槐树下……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了……”
“死的时候……身上……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粉裙子……那是……她嫁人时……唯一的……一件……新衣裳……”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灶坑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铁柱和秀兰听得浑身发冷,心里像堵了一块冰疙瘩,又冷又沉。他们低头看着怀里懵懂的儿子,再看看窗外那棵在寒风中沉默的老槐树,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恐惧涌上心头。
“她……她儿子……也叫……小石头?”铁柱声音干涩地问。
“嗯……”九叔公点点头,“小名……都叫石头……她……怕是……听见你……叫孩子……以为……是……她的……石头……回来了……才……才跟了来……”
铁柱和秀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酸。
当天下午,铁柱和秀兰买来了厚厚的黄纸、金银箔,还有几样点心果子。一家三口,顶着寒风,来到了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积雪覆盖着树根,一片死寂。铁柱默默地把点心果子摆在树根下。秀兰点燃了黄纸和金银箔。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丝寒意,纸灰打着旋儿,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春桃姐……”秀兰看着跳跃的火苗,轻声说,“对不住……昨晚……吓着孩子了……也……惊扰你了……这点心意……你收着……在下面……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别……别苦着自己……”
铁柱也蹲下身,往火堆里添着纸钱:“春桃姐……你放心……你家石头……我们……帮你找……只要……有消息……一定……告诉你……你……安息吧……别再……在阳间……飘着了……苦啊……”
小石头站在爸爸妈妈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他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又抬头看了看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小声说:“阿姨……我会……好好吃饭……好好长大……我……我会……替你……看看……你没看过的……世界……”
火苗“噼啪”作响,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一片纸灰,绕着老槐树盘旋了几圈,最终……消散在风里。
自那以后,靠山屯再也没人见过那个穿粉裙子的女人。只是每到夜深人静,尤其是风雪交加的夜晚,靠近村口老槐树的人家,偶尔还能隐约听到风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呜咽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如同母亲哄睡般的……轻柔哼唱……
“月……亮……光……光……照……地……堂……”
“娃……娃……乖……快……睡……觉……”
很多年后,小石头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一次放假回家,铁柱和秀兰收拾旧物,翻出一张小时候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石头,虎头虎脑,笑得没心没肺。
“石头,”秀兰看着照片,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