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
蒂娜起初惊讶,旋即柔和地微笑,回抱住康德。
“啊。”她枕着康德的肩膀,长长的睫毛抖动,湛蓝如苍穹的眸子闭上,宛如梦呓般呢喃,“虽说出乎意料,但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康德也闭上眼睛,低声道:“再等一会儿……解决了眼下的这桩大事,为我们赢得未来发展的空间,我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没关系。”蒂娜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我可以等很久的。”
幕府会议再度召开。
鹦鹉缺席,情理之中,而幕府大臣们悉数到齐。
“董先生。”
康德向帝师颔首致意,老头现在笑意吟吟,精神头很不错,应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喜事。”
董天命笑着拱手道:“此是喜事一件,不过是小喜,据老臣故友言,强敌外虏们的攻势已暂歇一段落,神州赢得了喘息之机啊。”
康德犹豫了一下,在人家高兴的关头泼冷水,总不是件好事,但以董天命的心计才智,应该不会想不到。
他旁敲侧击道:“会不会事出反常?”
帝师笑道:“主公明鉴,敌虏们暂歇攻势,的确反常,但对于朝廷来说,无论反常不反常,情况都不会更坏了,攻势暂停,神州本来就可以抓紧时间休养生息,无论事出何因,终归是好事。”
康德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要不要我们……”
董天命摇头:“事有轻重缓急,主公不宜分心。”
这个问题早已经讨论过了。
即,要不要现在对震旦战局进行直接干涉。
虽说awsl公司和远港方面的军事工业刚刚起步,还无法向震旦源源不断输出军火,可干涉震旦战局其实也用不着往那边卖军火。
只消秦国公亲至战场,哪条战线攻城略地或者迎击敌虏,他老人家抬手扔石头便是了——禁咒在大陆已不能乱用,那是要照顾到诸国的情绪,以免影响到日后统一战线的和谐稳固,但震旦那边,那是半点都不必顾忌。
但董天命说,不。
至少暂时不必。
即便心心念念想要收服故土、灭杀敌虏、匡扶皇庭,但帝师并不主张现在就干涉震旦之战,董天命认为,震旦战况绵延漫长,形势已经变得复杂之际,早已不仅仅是外敌入侵的问题了。
震旦当年国祚崩坏,乃是因为外有嗜血恐怖蛮族暴虐入侵,内有藏污纳垢之反贼趁瘟疫而起,宫廷有宦官巧言令色、四处为孽,朝堂有奸诈奇诡之权臣巨商兴风作浪,四凶齐出,方才令天下大乱。
而今女帝即位,群臣策力,重整朝纲,抵御外敌,靠着盛世的雄厚底子、渐渐觉醒的民族意识和出于乱世的英雄们,强行守住了半壁江山。
但伤痕依然深深烙在了河山之上、国祚之中、朝堂之内、人心之里。
国祚崩坏前的盛世气象,天下兴亡的匹夫之责,众志成城的英雄意气,毕竟在长久的挫败和末日的倾颓中渐渐变质。
“现在的朝堂形势,过于复杂,而敌人也非是外敌与叛贼,内部的蠹虫和腐鼠更加狡猾和隐匿,说来讽刺,那四凶并非众志成城,也会互相敌视,这才给神州社稷留下一线生机。”
当初的董天命是这样解释的:“现在是一个脆弱的平衡……敌虏并未攻城略地,战事转为相持。主公如果涉足战场,凭着禁咒之威,当然可以战无不胜、收服河山,但以朝廷的军力、人力和物力,并无能力立刻北伐、收拾河山、休养黎民,这需要准备、动员和筹划。”
“而且,如果主公以雷霆手段摧残敌虏、扫清外敌,那平衡被打破,内部的矛盾会立刻爆发,隐藏在朝堂与民间内里的蠹虫腐鼠之辈将会加速腐蚀人心、引诱邪性……”
“禁咒能立攻城野战之大功,却无法扫清躲在阴影中的鼠辈,届时震旦会陷入更大的动乱,也说不准,毕竟外部的敌人已经消失了,因外敌而被压制的内部矛盾就会猛烈爆发出来……”
董天命说得委婉之极,康德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说简单点,帝师觉得,这一届朝堂诸公,多少都沾点。
这一点从女帝的册封官职就能看出来了——当然是极尽荣宠、亘古未有,可细细思之,那封无可封的高官厚禄其实也颇为鸡肋。
少数的几个实权,是皇帝可以直接封赏出来的,而真正的治国权柄,却是个虚的,可见对康德的态度,女帝与朝堂并没有谈妥。
所以在“是否立刻支援震旦作战”这一问题上,帝师非常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