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着这些各怀心思、贪婪强欲的可怜虫们在自己跟前挖空心思地讨好和谄媚着,看着他们在温顺外表下的厌恶、恐惧、贪婪甚至杀意,看着他们明明心中有万千想法却无可奈何、只得温顺如狗的样子。
非常有趣。
看着这些狗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在暗地里咬着牙,看着他们不断积累怒火的样子,但是只要晃一晃手中的骨头,他们便会不由自主地流下口水、露出谄媚讨好的样子,看着他们厌恶自己的命运却屈从于欲望本能的可怜模样……这让皇帝非常非常开心,倒不如说,是他少有的乐子。
唯有牵住狗们的绳索,用骨头让他们压抑本性、翩翩起舞,看着他们丑态毕出、各怀心思却又自以为骗过皇帝的可笑的模样……唯有如此,皇帝才觉得自己是皇帝,皇帝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
他说道:“贝蒙德,我能听出你话语中的不满,看来,康德并没有非常礼貌地对待你,你在潮声庄园里受到了委屈?”
贝蒙德神色木然道:“这不算什么,臣的判断和说辞没有任何的个人情感因素,只是为陛下提供微不足道的判断和看法。”
啊,连贝蒙德也这样。
平时摆出一副沉默寡言、麻木呆滞的样子,但在必要时却会很用力地拍马屁,“看起来沉默正直、无欲无求的人若是歌颂皇帝,一定是发自真心的尊敬”,这一点就是这条狗的谄媚原则……他以为朕不知道。
朕只是不说而已。
于是,为了确认自己是皇帝这件事,皇帝拽了一下狗绳。
“朕猜你跟康德起了冲突。”皇帝笑道,“否则康德不会写这段话。”
这样说着,他轻轻一指,康德手写的信件飞到了贝蒙德面前。
贝蒙德看到之后,立刻出了一身冷汗,麻木的脸上露出惶然的神色。
他失声道:“陛下,臣没看……真的没看!还、还有……”
那惶然中也混杂了憎恨、恐惧和不安,因为康德的栽赃手法虽然拙劣,但是恶毒,说什么“大皇子是贝蒙德的种”,说什么贝蒙德会偷袭皇帝……
“你在担心什么呢,贝蒙德卿?”
皇帝笑道:“你刚刚还在说朕是英明的君主,受臣民爱戴,那爱戴朕的臣民中不包括你吗?如果包括的话,你为什么觉得朕会因为这一封蹩脚拙劣的栽赃信而怀疑你?怀疑已经跟随我几十年的手足心腹?”
听到这里,贝蒙德几乎趴在了地上,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和哭腔。
“臣下……臣下……”
皇帝大笑起来,摆手道:“快起来,快起来,被别人看到了,说朕在欺辱大臣……行了,不逗你了,朕知道你忠诚不二,康德就是个混蛋。”
贝蒙德这才起身,涕泗交加:“秦、秦国公绝简直不讲道理!”
啊,还是在演。
皇帝眼中含笑,心中却冰冷地审视。
但他心里还是很满意。
时常拉动狗绳,勒一下狗的脖子,从他们恐惧、委屈和讨好的神态动作中,皇帝会确信自己是皇帝、自己确确实实地强大地活着。
每个人都这样,每个人都想从朕这里得到,每个人都是狗。
他望着既后怕又感激的贝蒙德,眼帘微垂。
康德那一段话扎过来的刺儿,依然让他有一种本能的疑虑。
真是个狗东西。
皇帝这样想着,目光掠过桌上的榴莲,淡淡道:“这水果是康德送给朕的,朕今天不小心吓到了你,就赏赐给你尝尝吧。”
狗的反应让他很满意,贝蒙德毫不犹豫道:“谢陛下!”
君王的影刃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段果肉,无视那浓烈的气息,眼也不眨地送入口中,面不改色地仔细嚼动,然后咽下肚中。
眼神居然微变。
皇帝眼神平静,随口问道:“味道怎么样?”
“……很甜。”贝蒙德的神色有些茫然,“口感软糯,就像软糖奶糕。”
“……”皇帝露出狐疑之色,“真的这么好吃吗?”
“至少以臣下的口味来说……”贝蒙德确信道,“很好吃。”
皇帝盯着榴莲,犹豫了三秒钟。
身为帝国至尊,他的领土无比广袤,平原,丘陵,高山,森林,谷底,雨林,荒漠……各式的地貌,各色的物产,乃至他国的特产,海外的奇珍,以皇帝的身份、财力和权势,有什么搞不到手的?
这种东西确实从未见过。
而且是康德送的。
重点是康德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