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道:“懂了吗?”
“懂了!懂了!”亚历克斯连声大叫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小看和蔑视康德!我要十二万分地重视和警惕他!”
法厄松这才松开脚。
趴在地上、头埋在地毯中的亚历克斯紧紧咬着牙关。
——又怎么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即,在立场上与康德敌对的人,哪怕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其心态也会渐渐转变——从敌视和鄙夷康德,到发自内心的盛赞和尊重。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而且有很多典型。
最典型的就是他父亲。
辉沙毁灭的消息传来后,尊贵的皇帝陛下只是淡淡一哂,派人给他捎了个口信,内容非常简短,只说:“——打扫好”。
而瓦伦坦之战的结果传到皇庭后,他也不过是沉默了短短一瞬,语气从容而平和,对着前来报讯的重臣说:“知道了。”
他依然记得几个月前,父亲经常在公开场合表达对震旦人的不屑和斥责,宣称康德挑战了几千年的贵族秩序,宣称他是整个文明的敌人。
皇帝也雄辩滔滔地为贵族们鼓劲,说康德的种种行径不过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甚至会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条分缕析地指出康德在远港的施政政策是何等愚蠢、无法持久,并嘲笑康德用难以置信的巨量施舍将平民们养成懒汉,又清除了绝大多数贵族,使一个城市的道德水准迅速滑坡。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变成了康德的舔狗。
舔狗都不如。
他曾经无数次腹诽和怒骂父亲的怯懦和可笑。
为了避免被皇帝当做筹码而舍弃,他甚至冒险来到歌德南境、寻求格里芬与其背后之人的帮助,甚至不惜抛弃尊严、舍掉一切。
他本以为强大的“星宫”会摧枯拉朽地解决康德、彻底消灭他的梦魇,甚至助他登上帝国皇位,可没想到的是……
——你他妈怎么也这样啊!
他几乎要对这个人人都是康吹的世界绝望了。
就这样趴在地上,他听着格里芬回答法厄松的问题。
“极为可怕的演讲,让语言披上铠甲,让绵羊变成虎豹,他试图将治下的民众全部变成军人……看似疯狂,却让我深深恐惧。”
——你妈的格里芬你也……
亚历克斯几乎要骂出声来了。
——贱民拿起刀枪那也是贱民啊!被骑兵一冲就散,一个法术砸过去就哭爹喊娘地跑路,这种道理格里芬你会不懂?康德都要去鼓动贱民拿起武器了,这不是穷途末路的丧犬哀嚎又是什么?
妈的格里芬你就知道顺着这家伙的意思说,还要不要脸了!
“原来如此。”法厄松说道,“这一任盗火者似乎与以前的都不同,试图将蝼蚁们聚集起来吗?虽然我尚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如果这是康德所行的道路,那确实是要好好关注和提防了……”
你他妈……
“我们很快就要见到了。”格里芬淡淡道,“最新情报说,聚集在远港的军队已经开始进行相位跃迁,这说明康德的攻势即将到来。”
法厄松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这么久,语气低沉和缓。
也许在这一刻,骄傲的星宫之神才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以及自己所处的历史位置——星宫俯瞰凡世千年万载、无尽岁月,执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灭绝,处决了一个又一个盗火者,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浩大战争。
但这一次最为特殊、最为不同。
而他也成为了这场浩大战争的先锋……与盗火者堂堂对阵。
就在不久之前,阿波菲斯给予了他建议和叮嘱。
“我会尽可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和支援给你。”
毁神之星对他说道:“可你我都了解盗火者,他的战场其实不在凡世,他的力量又如此特殊,以至于我们无法轻易杀死他。”
“甚至于,杀死他也无法结束,杀死他也无法迎接主人回归。”
“星宫最终极、最崇高的使命,从来不是杀死盗火者,而是迎接我们至高无上的主人、分享他辉光之下的荣耀。”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敌人和情况,我们需要前所未有的计划。”
“但你知道……法厄松,伟大的计划,常常伴随伟大的牺牲。”
康德的来历,隐藏的秘密,主人的下落,重大的使命,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担着一颗恒星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