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众人所想,从地下钻出来的荆棘藤蔓缠绕着混乱的碎片,重新编织出人体的形状,这个
身躯有若野兽般的四肢,根须藤蔓在表皮蠕动,又时不时从颈脖的断口处钻出来。它用双手揉捏
着泥水和呕吐物,塑造出人类脑袋的模样,压在颈脖的截断处。
上原专务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类了,但它现在至少有了完整的人形轮廓。粗壮的体格和
泥塑般的脑袋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两种不应该拼凑在一起的东西,但两者的弥合处已经不再有
缺口。
这颗脑袋绝非装饰品,有偏斜的轮廓分明的五官。眼球兀地从黑洞洞的眼眶中翻了出来,如
厚实却分叉的舌头从口腔滑出来,耳朵和鼻子歪歪斜斜,如畸形般怪异,整体的面相已经无法用
“丑陋”来形容了,任谁看到了,都只会心生厌恶与惊惧。那条又厚又长的舌头如电光火石弹起
来,舔了舔眼珠子,竖状的瞳孔反射着冰冷的光,让人不禁联想到冷血的野兽。
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将眼前的上原专务归类:它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又是何种动物或植物
?它是鸟类?两栖类?哺乳类?还是植物里的哪一种科属? 在它的身上有人们隐约熟悉的一些动
植物的特征,但组装起来更像是-个幻想作品中的外星怪客。
这个上原专务和过去所见到的上原专务截然不同,仅仅是看到这副模样,就令人不由得生出-
种天然的心理排斥和生理上的不适,没有人会觉得它和原来的上原专务是同- -种东西。
“上已经死了。”这是知音爱美发出叹息,没有人会去反驳这一点。
“幼稚,愚味。”上原专务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带着一些蛇信般的嘶嘶声, 但大体上还能听
出熟悉感,“执着于外表是愚者之见, 是落后的思想,在永恒的岁月中,人类的极限将会以人们
无法想象的方式打破。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这个身体具有何种先进性,来自宇宙亿万年的馈赠,
远超这个星球区区百万年的演化。”
它的反驳已经不再令人觉得理所当然,除了马恩之外,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隐含着惊讶,就好
似在看待一个会说人话的猴子。
上原专务显然是不在意的,它拿回了自己的脑袋,就意味着这一局是它的胜利。它站在胜利
者的角度,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得意与喜悦。它全身散发着浓郁的优越与高傲,对所有投向自己
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不屑,和过去的上原专务判若两人。
马恩倒是不觉得惊讶,在唯物的世界里,精神性的一切都只是物质性构架的体现。当上原专
务身而为人的内外构造都发生了迥异的变化,它的精神状态自然也是迥异的,但是,马恩觉得它
的人性没有完全消失。那些扭曲、缺失或异化的地方,只能说是不附合人们常识中的正确标准,
但在人性的发展史上,这些被人们视为缺陷的地方从未消失过。
人类和人性,是一个巨大的命题,明明在生物学上发生了如此巨大,堪称彻底的转变,但其
思维和性格,依旧包含在人类人性的巨大数据库中,并不是一种特例。马恩由此更惊叹于,人性
在这种对照中所呈现出来的顽固。
即便如此,上原专务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这般描述并没有任何失真之处.
它显然不会做任何好事,它盯着安琪儿小姐的冰冷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就连最初的吼声
中所包含的愤怒,似乎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佐井久之更能感受到,脑袋的回归对它的影响有
多大一在森林中的无头怪物, 和眼前的琦形怪物,同样有某种本质上的差别。
安琪儿小姐显得十分虚弱,她之前的行为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显得极度疯狂,而她此时的模样
也完全如同宗教话本中那些邪恶而丑恶的女巫。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如何做的,
才会将上原专务的脑袋塞入自己肚子里。事实已经证明,在她体内孕育的“神子”根本就不是众
人以为的那般纯粹。如今也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要知道,“神子” 的真实模样是什么样子。
那些被她呕吐出来的,硬生生从腹部挖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难以言明之物。
无论是安琪儿小姐还是上原专务,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