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怪异植物在疯涨,泥水翻涌,大火遍地,冰霜弥漫;远方又有火
山喷发,岩浆倒灌,风雨招摇,又有流光四溢,末日后的生机不是蓬勃的,而是疯狂的。曾经在
噩梦里看到的阴郁森绿只存在于记忆中,却再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何处。还有那一个个倒下的人影
,不是尸骨无存,就是残骸- -具,苟且活若的其他人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
回想起人员齐整的日子,眼前所见是何等的凄切悲愤。来到噩梦中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远
离噩梦的几人大致又有几个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呢?
佐井的尸体就像是破碎的泥塑,在风雨吹打中-寸寸剥裂,紧接着就整个儿場陷,摔在泥水
中变成一块块,和真正的泥土石块混在-团,连轮廓都融化了。很快,从哈姆雷特的尸体中滋生
的怪诞植物就扎根在这些泥石里,枝叶招展,愈发茂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转眼间就翻了两三
马恩知道,它们吃掉了三人的血肉,迟早也要吃掉这里所有人的血肉。它们正向倒下的吉他
手蔓延,在他身边围成一一个圈簇拥起来, 就如食腐之物般,饥渴地等待着猎物咽下最后-口气。
但是,这至少证明了,吉他手还没有真的死去。鹫峰红苑也没有,她的眼神死气沉沉,好似
只剩下一具空壳,她早就没了英姿少女的丰满,巫女装显得空空荡荡,她是如此的孱弱消瘦,仿
佛只剩下一副骇人的骷髅。
如果要说幸运,知音爱美和经纪人小姐大概是幸运的吧。她们都昏迷着,不需要目睹那些恐
怖的场景,不需要体验余下的绝望,她们无法保护自己,但其他人都在保护她们一-
马恩不会妒
忌这种幸运。毋宁说,如果活下来的人都能够如两人这般幸运。无论是文京区的人们,还是扩大
到日岛的人们,大陆的人们,全世界的人们,都能在明日醒来之时,浑然不觉今天发生过的那些
绝望与恐怖,继续大家习以为常的日常,那定然能够证明,如今所有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吧。
然而,身为当事人,对亲身经历的这一切反转,服梦,厄运,绝望、恐惧和悲惨,又怎能完
全无动于衷呢?
马恩的身体很痛,秘药的痛苦深入骨髓,深入灵魂,但他的头更痛,他无法形容这种痛苦,
即便是他也从未体验过这种酷刑。他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被痛得迷糊了,仅仅是自觉得清
醒。他不禁要问自己:这是地狱吗?
一当然, 这就是地狱。
一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 还会有更多的人下地狱。
“没办法了。”马恩用力压着脑袋,他真想把手指插入太阳穴,在自己的脑浆里翻搅一
下,那样的痛苦和恐怖说不定还能稍微减轻一下现在的痛 苦和恐惧。
“没办法了。”马恩看向前方那个被压缩到了极限的“神子”,那就是一-个飘忽不定的点,
隐隐中有所鼓动。里边的怪物还没死,还挣扎着要出来,马恩几乎肯定,它肯定能够做到。因为
,佐井久之已经死了,吉他手已经倒下了,那些曾经压制它的力量全都消亡了。
好安静,失去《北极星》的旋律,这个怪诞的噩梦好似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可没过一会儿,
暴躁的声响再次充斥耳中,扭曲,变调,好似所有的音符都跳出了五线谱,发了疯般到处乱跑乱
跳。
这些声音是混乱的,比任何时候听到的声音都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没办法了。”马恩说了第三次,他找不到任何能够立刻派上用上的帮手,他的朋友都完蛋
了,哪怕还有可以期待的人,情势也已经到了一触即溃的边缘。无论是情绪上的主观,还是理性
的客观,亦或者是本能的直觉,都看不到半点可以调和的地方。
马恩的黑伞只剩下一根杆子,他摇了摇,想要将伞面恢复过来一他觉得自 己可以这么做,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黑膜从虚空中钻出来,没有伞骨汇聚过来。这是一场噩梦, 曾经可以
无中生有,但现在不灵了。马恩也不奇怪,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他的世界。
这是结缘神的噩梦,是结缘神的世界,是怪物的猎场。
一那就这样吧。
在虚幻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