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渡边政治挥了挥手,让狩猎团的成员们往后倒退,他则往前跨出一步,站在野间裕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青年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由于刚才千钧一发的紧张局面而大量流淌的冷汗,这会儿也都快干得差不多了,衣服黏巴巴地贴在脊背上。
“我可以做出保证。……当然,您可以不相信我的保证,但是我会把那边的联系方式交给您,渡边先生,由您来和他们沟通;或者,假如您和狩猎队的诸位朋友们愿意再等一等,只要我发出信号,他们很快就会派人前来联络。”
“哼,看样子倒不像是没在说谎。”
渡边政治冷笑一声。
“所以,你是说要让我对我朋友的死视而不见,另投门户吗?”
“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渡边先生。”
刀疤脸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回答。
“先不说我们之间的分歧……也就是说,我只要选择了你的提案,和野上家合作,就意味着我必须同时和野间裕家站到对立面?”
“野上家虽说是野间家的分支,但是这几年的发展势头很好,可不比主家来的差……”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野间裕的话。
“问题不在于谁强谁弱,而在于我为何非要选择站到某一边、然后去得罪在另一边?”
说话的同时,渡边政治蹲下来,靠近这会儿仍然坐在地上的野间裕,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大概是不希望让属下们听见丧气话。
“我相信你看得出来,虽然我们手上拿着枪,能在这个村子里作威作福,但说到底只是一群民兵罢了。不管是‘这个家’还是‘那个家’,只要他们认真起来,顷刻间就能让这个村子覆灭,把我们这群人置于死地。”
刀疤脸男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目在平行的位置、极近的距离与野间裕对视。
他的神态风平浪静,一点儿看不出刚才森野秀洋还活着的时候,为了替朋友撑腰而展现出的那副冷酷暴力狂的模样。
事实上,虽然他听说渡边政治和森野秀洋这两个人在大学时期是关系极为密切的好友,不久前,他们俩亦选择了亲密无间的合作;可当森野死去之后,他却表现得十分冷静,亦看不出对野间裕有何迁怒或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就好像死掉的那人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
野间裕再一次心生感慨:
这两个家伙真不愧是朋友,相性上果然很合得来。
照这种情况看来,三人组当中的野上猛才是唯一的另类:为了自己的理想与家人放弃在东京远大的前途与家族的继承权,而选择到一个偏僻的村庄担任巡警的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重感情的男人;
这样的人居然和两个无情的冷血混蛋成为了朋友,只能说世事无常。
不过,野间裕虽然很讨厌这类人,更从打心底瞧不起眼前这个只有一张脸长得很恐怖的男人;但是他也很清楚,幸好渡边政治是这种类型的混账,他和野上典才有机会活下来。
和他的同伴与属下们不同,渡边政治并不是一个粗鲁野蛮的暴力分子……或许他真的是,但作为一个暴力团体的领袖,他有着不容小觑的理性。
而这一点,同样被那位侦探小姐料中。
野间裕一边惊叹于那位女孩对人心把握之精准,一边老老实实地按照对方教导的话,冷静地给予反驳:
“不,不如说正好相反,渡边先生……”
年轻人露出像模像样的微笑。
“——要是野间和野上两家其乐融融,没有任何矛盾,却都向你抛来了橄榄枝,你才不敢合作吧?”
此乃“站队”的真谛。
要么跟对、要么跟错,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得到的是胜利的果实还是苦果,都必须在作出选择后肚子咽下。
唯有“中立”是做不到的——最起码,对于从很早以前就和野间家藕断丝连的神凭村的人们来说,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要是两方的关系很要好,渡边政治这会儿就该考虑这群外来者是不是打算联手起来,把村子当做蛋糕分而食之;只有当他们之间确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时候,他才敢率领狩猎队从村子中离开,选择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日子。
无非是选择站在哪一边罢了。
而在森野秀洋死去的当下,摆在渡边政治和狩猎队面前的路,实际上只剩下了一条。
换而言之,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