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碾过，将挣扎的愚人压成粉末。2023txt.com

天地的熔炉呼呼运转，再将粉末重新炼化成新的模样。

……

煌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她能感受到一种近乎于宿命的压力。这份压力从她出生起就如鬼魅般跟在她的身后，并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彻底显露出凶相。那一次就算有利德帮忙，煌颜还是几乎将半条命撂在天劫之中。而现在，历史的车轮再度抵达，那种宿命般的压力又回来了。

西秦西侧的荒原上，煞气凝结成庞大的恶鬼。

徒步而来的煞气人形汇聚到一起，漆黑的身体仿佛拥有实质。巨大恶鬼的脸上，煞气凝结成的五官已经攀附上去，只是看起来十分怪诞：恶鬼的五官并不在对应的地方，似乎也完全没有在履行五官应有的机能。

比如他的两个眼球在各自旋转，咧开的嘴角流着墨汁一般的涎水；他的四肢也远不如人类那样协调，奇长无比的双臂如长鞭般挥动着，搅乱周围的一切。煌颜站在一处山丘上，距离恶鬼大概三百米，她衣衫上有不少裂隙，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带着许多尚在流血的伤口。

她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势，而是紧紧盯着巨大恶鬼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西秦世子应白的剑擦着影先生的脸划过，留下的伤口绽出一道血花。

“我可以理解你们所谓的牺牲。你们觉得已经死去的人，以及将要死去的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好的转机。”

勉强招架住扑过来的黑色羽翼，小白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对着眼前这位长相酷似自己生父、却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因为自幼时起我很少见到母亲，与父亲的交流也只局限于三言两语。我将那些诸如‘不杀’的浅显道理视作信条，也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去相信。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们的道理，也许它是正确的……”

小白沉默了一瞬，手上的剑被一瞬袭来的黑羽崩掉了一个角。

他用剑在胸口画了一个圆，挡下剩余的羽翼，然后坦然地看着影先生的眼睛：

“但是我不太喜欢。我在西秦长大，但大部分时间并不生活在府邸。我见过许多为生计挣扎不已的人。他们或许贫穷，甚至有人因贫穷而扭曲，但他们不该死。我的兄弟与朋友也不该死。”

影先生看着小白，只一瞬间他的眼神像极了父亲望向自己的孩子。

慈爱、自嘲、无奈……数不清的情感被一声轻叹遏止：

“所以我说，你父亲从未希求过你能理解。现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规则与道义，胜负就是一切。不光是我们之间的胜负，还有他们——”

他的目光遥望向很远的地方，越来越大的煞气恶鬼从这里都能看到。

对影先生来说，他不在意小白的生死，也不在意玫久与利德那一战的结局。

煞气恶鬼吞噬掉天厌之子的瞬间，一切就将落下帷幕。

巨大的恶鬼挥手拍下，脆弱的山丘顿时崩塌。在那险之又险的一瞬，煌颜的刀影如同一道巨大的帷幕出现在天地之间，准确地切开了恶鬼拍下来的那只手。

煌颜自己踩着崩落的岩石不断跳跃，最终平稳地落到了地面。

她看着越来越焦躁的恶鬼，语气像是正在安抚闹脾气的弟弟的长姐：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煞气在等的人是你。它们为你做了五官，又将自己组成你的身体，依旧没办法让你活过来。除非能够得到我的生命与灵魂，因为我是基于煞气诞生的血肉之躯，是特别的存在。在你看来，是我抢走了你的东西，才让你无法降生吧。”

巨大的恶鬼没有回应煌颜的话语，而是仰头发出一阵令天地战栗的嘶吼。

他手腕的断口开始出现一些黑色的细线——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由煞气人形组成的“修复组织”。细线连接了恶鬼的断手，刚才被煌颜斩落的煞气之手似乎转眼间就要重新接回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煌颜倒转了手里的刀，将刀刺入了脚下的土地。

她自身带的煞气凝结成高大的野犬，嚎叫着扑向断掉的手；相较于西秦本土上那几乎纯黑的煞气，煌颜身上的煞气带着一种墨绿色，这点颜色也表现在了野犬的身上。乱哄哄的声音不绝于耳，煌颜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异常清醒，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与巨大恶鬼存在。

她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平静中带着浓重的杀意：

“但我不会还给你的。我的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