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称心了。各位客官切莫以为,识文断字,能吟诗作对,就能知书达理,实则不然。说回这两位小姐,二小姐胎里养得好,身强体健,能吃能睡,跟个大胖小子似的,一个奶娘不够她吃的,这可是顶顶金贵的嫡小姐,怎么能饿着?现找奶娘来不及了,大小姐的奶娘先过来吧。‘这个奶娘粗鄙,再给大小姐找更好的。’当家老爷此时还领兵在外,大小姐只能由她亲姨娘喂养。各位不要觉得这是常事,大户人家,哪有不备乳母的?即便是庶出,当家主母也怕脊梁骨被人戳弯。”
“这家主母是个傻的。”锦袍少年扔了颗花生到嘴里,“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更好对付。”
“天上浮云似白衣,须臾变幻为苍狗。又道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当家夫人如果能预见到这后边的事儿,估计也就不会走这步臭棋,原本她也只是想震慑一下妾室而已,事实也只是一件小事,却偏偏惊动了府里两尊大佛,太夫人和老太爷。这两位可不是一般的老人家,早年横刀跃马,夫唱妇随,击杀胡虏无数。太夫人是经过大事的人,非寻常内帷妇人可比,睿智清明,怎可能任由儿媳作践孙女?从此,大小姐就养在了太夫人膝下。”众人不禁唏嘘。如果嫡小姐一直占着上风,还能太平些,可大小姐有大造化,有了老夫人的加持,怕是要生风波了。
“大小姐虽是庶女,却不愧出身将门,三四岁起跟着太夫人练武习文,天资聪颖,一点就透,颇得二老青眼。也难为小小人儿能吃得下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咬着牙熬过了一次次磨炼。世道自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大小姐,让当家夫人寝食难安。太夫人是明白人,深知秀木易折,从不让大小姐在人前表现,就怕她碍了人眼。嫡小姐也是精心教养长大的,琴棋书画诗皆拿的出手,在京中小有名气。但这消弥不了夫人对大小姐的忌惮,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得宠的生母。”说到这儿,说书先生停了一下,“各位客官,这夫人要作何选择?”
很多人都觉得,庶女而已,养大了陪送一副嫁妆嫁出去就完了,再得祖父母青眼,顶多就是私下里多给点东西,老人家还能将庶孙女养在家中分家产不成?
“各位都是明白人。当局者迷,夫人就是看不透这浅显的道理。她做梦都惦记着要除去这个在家里分走她亲生女儿宠爱与光环的庶女,屡屡出手想一绝后患。只她的对手是太夫人,她的种种手段突破不了太夫人的防线。人都是有执念的,越是成不了事,越是不顾一切。两位小姐都到了十岁,很快就该准备议亲了,夫人觉得处置大小姐已是刻不容缓,她娇养的宝贝绝不能被一介庶女挡了路。所以不管不顾下了杀心,太夫人那里伸不进去,可还有姨娘生母在啊。大小姐孝顺懂事,每天陪伴祖父母,没忘了给嫡母请安,更不会忘记生身之本,经常到生母那里坐坐,母女很是亲昵。”说书先生再一次停下,接着喝茶的动作很快得扫了周遭一眼,管事模样的人还真不少。
“往常大小姐都会在午前去看她姨娘,这一日正是六月六晒书日,她帮着老太爷晒书耽搁了一小会,只这一盏茶的功夫,待她去到姨娘院里,一杯她夏日里最喜欢的蒙顶石花,要走了她姨娘的命,聘聘袅袅如弱柳扶风的温顺女子,在最好的年华里,二十六岁就被似海侯门吞噬。自古佳人多薄命,闭门春尽杨花落。在她倒下的身旁,还有一杯嫩绿明亮的茶汤。”说书先生深叹了一口气,“各位莫觉得难以置信,高门大宅,谁家没死过妾室,哪府未伤过庶子?捧杀,拐带,克扣,多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只是在这家,夫人没办法用上温吞计谋,干脆直接击杀。妾室庶女而已,她出身名门,有嫡子嫡女,即便查出来,为了子孙将来,也不可能将她处置了,声威赫赫的世家豪门也丢不起这种脸,何况她还是预备了替死鬼。这一招真是简单粗暴杀伤力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小姐命不该绝。”
众人知道这是到关键之处了,尽皆屏神凝气,整个茶楼只余说书先生的声音:“大小姐素来不争不抢,是豁达不拘小节而并非软弱柔顺之人。太夫人那是什么人?先皇亲口称赞‘上马能定国,提笔能安邦’的巾帼英雄,能入她眼得她庇护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唯唯诺诺的庶女。不愿意锋芒毕露不代表要忍气吞声,看到太医摇头叹息,握着亲娘冰冷僵硬的手,大小姐肝胆俱裂,多年的隐忍退让换来的就是亲娘的香消玉殒?她转身冲出内院,她知道夫人去了相国寺烧香,哼,烧再多的香也掩盖不了她手上的血腥气。这大小姐提了父亲的鸣沙刀,骑上老太爷特意给她寻摸来的小马冲出府门,家里侍卫有试图上前阻拦,被她扬刀一指,‘都给我让开,你们不敢真伤我,我这会子可不介意杀几个人。’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