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范之的座船在黑暗之中向西溯流而去,李荣郑子龙从外边进来,见李徽皱眉沉吟,于是站在一旁。
李徽侧首问道:“走了么?”李荣道:“走了。”李徽点头道:“起锚,回枞阳。”李荣点头道:“已然起锚了。此处不可久留。”郑子龙道:“要开战了么?抵达枞阳之后,那得做好准备。”李徽微笑道:“有信心么?”郑子龙道:“当然有,怕他何来?”李荣道:“什么三十万大军?最多二十多万。步骑兵倒是不足为虑,水军才是威胁。估摸着有四五万水军。只要打垮他们的水军,他们便不得不退。”李徽沉声道:“北岸城池做好侦查,以防他们渡江进攻枞阳。传令,调集舒城五千兵马进驻枞阳,他们只有占据枞阳,才能控制我水军码头,进而占据航道,困我水军。将剩余火炮全部全部装备城墙,加强防御。枞阳不容有失。”“遵命!”李荣和郑子龙拱手应诺。李徽点点头道:“退下吧。今晚可能会很忙碌,你们去歇息一会,养养精神。”李荣郑子龙行礼退下。李徽给自己斟酒,继续吃喝。烛火闪耀,江流哗啦啦作响。大船已经开动,顺流直下,回往枞阳。船厅中很安静,李徽咀嚼着食物,眼睛却看着站在船厅窗边的萼绿华。“萼姑娘似乎有话要说,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李徽笑道。萼绿华吁了口气,开口道:“你决定要和桓玄决一死战了么?你不是说,尽量避免与之交战么?但今晚,你和那卞范之的言语之中可没有半点舒缓之意。似乎你一开始便不打算和他们谈出些什么。那又为何要说避战?我并没有看出你有任何避战的意图。”李徽笑道:“萼姑娘,两个人打架,你会告诉对方其实你根本不想打么?如果对方知道你不想打,他会怎么做?”萼绿华沉吟道:“他会更加的凶恶,逼得你做出更大的让步,让你磕头求饶。”李徽呵呵笑道:“那就是了。我和桓玄之间便是如此。越是不想火拼,便越是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否则,对方便会掌握了你的心理,从而变本加厉的霸凌你。所以,你不能表现的软弱。对方表现的凶恶狠厉,你便要比他更凶横,甚至不要命。就像玩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那样。”萼绿华一愣道:“什么俄罗斯?什么轮盘赌?”李徽拍了下脑门,笑道:“我说的是一种游戏。换一种说法吧。比如十个箱子,九个是空的,一个里边有一条致命毒蛇。两个人对赌,轮流将手伸进箱子里。十个里边只有一条毒蛇,所以一开始倒是不太怕,但随着空箱子越来越少,当只剩下最后两三个箱子的时候,你还有勇气将手伸进箱子里么?那时候,考验的便是谁更不要命,更加的混不吝了。特别是对方身家性命比你多的情形下,他更不敢冒这个险。”萼绿华皱眉道:“你赌他会示弱?不会发动进攻?”李徽摇头道:“我赌的是他不敢跟我赌命。因为,在桓玄看来,他不值得这么做。在他眼里,我李徽的命没有他的命尊贵。他此番进军京城,势在必得。未来对他而言一片光明,他会登上权力的巅峰。跟我在这里火拼,于他而言大大不利,可能会坏了大事。所以,他定不肯跟我赌命。”萼绿华皱眉道:“倘若他不如你所料,真的全军进攻呢?你有把握胜他?” 李徽笑道:“并无把握。”萼绿华道:“你若败了,岂非一切也都毁了,多年的经营付诸东流,甚至可能丢了性命。”李徽喝了一杯,笑道:“是的,很有这个可能。”“然则你还是要赌?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你的妻儿母亲考虑么?这么做岂非害了她们。你若死了,她们将如何?”萼绿华道。李徽呵呵笑道:“萼姑娘,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你一个方外之人,怎会关心这些?”萼绿华道:“你莫管我,只回答我的话便是。”李徽道:“我不能考虑这么多,否则我根本走不到今天。其实人的一生都是豪赌,从生下来的那时起,便是一场豪赌。在大晋,投胎到豪阀之家便是赢家,投胎到寒门之家便是输家不是么?然后,每一次的抉择其实都是豪赌,你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你只能做出选择,往前走。前面是死路还是坦途,你走了才知道。当你撞上南墙的时候,你才知道此路不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确的路,因为四周都是黑暗,你只能往前走。”李徽声音低沉的说着,神情肃然。“我这一路走来,便是一个个的豪赌。只不过,我或许眼力比别人好,必别人多看了一尺,甚至是一寸。即便如此,也并非坦途。我不知多少次陷于危险之中,可能会丢了性命。若我顾虑的太多,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