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里的兵刃,乱葬岗里的风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
吴忧拔出七星刀,转身朝着湘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有苗人,有洪门弟兄,有大顺军的残部,还有闻讯赶来的百姓。他们的脚步踏在乱葬岗的泥土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巴图的大军还在身后紧追不舍,清廷的眼线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但吴忧知道,只要这把七星刀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阳光穿透雾气,照在吴忧的脸上,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整片星空。路还很长,很长……
乱葬岗的腐叶在脚下碾成泥,混着未干的雨水,散发出腥甜的气息。吴忧踩着半截断裂的石碑往前走,七星刀的刀鞘在腰间磕碰着,宝石与石碑的棱角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瞎眼老兵带着大顺残部跟在后面,他们的军装早己看不出原色,却把生锈的长枪握得很紧,枪杆上的“大顺”二字被摩挲得发亮。
“前面是‘阴阳界’。”老兵突然停下脚步,独眼望向雾气更浓的地方,那里的树木歪歪扭扭,枝叶全朝着一个方向生长,“过了界碑,就到湘西了。只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地方邪性得很,白天是路,夜里就成了坟场。”
吴忧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块歪斜的界碑,正面刻着“湖广”,背面刻着“湘西”,碑石上布满了深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界碑周围的草长得格外茂盛,却都是黑绿色的,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磨牙。
“不管邪不邪,都得走。”吴忧握紧刀柄,“巴图的骑兵最快天黑就能追上,咱们没工夫等。”
他率先跨过界碑,脚刚落地,就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像是踩进了冰水里。身后的人陆续跟上,不少人打了个寒颤,大顺残部里有个年轻的后生突然“哎呀”一声,指着自己的鞋——鞋底不知何时沾满了黑泥,正冒着丝丝白气,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w′b/s·z,.¢o*r/g_
“是‘阴土’。”阿吉蹲下身,用树枝挑起一点黑泥,放在鼻尖闻了闻,“埋了太多死人,怨气太重,能蚀东西。快用糯米擦!”
众人赶紧从背篓里抓出糯米,往鞋底和裤脚上撒。糯米一碰到黑泥就冒出白烟,还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斗法。吴忧看着手里剩下的糯米,心里有些发沉——这是苗王留下的最后一点存货,用完就再也没有了。
穿过阴阳界,雾气渐渐淡了些,前面出现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约有灯火,还传来纺车转动的“吱呀”声。吴忧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贴着竹秆往前摸,很快就看见间孤零零的竹楼,楼前晒着些草药,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正坐在屋檐下纺线,手里的纺锤转得飞快。
“有人吗?”吴忧轻声喊道,握紧了七星刀。
妇人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是过路的?进来歇歇脚吧,外面要下雨了。”她的汉话很标准,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在模仿别人说话。
吴忧走进竹楼,发现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幅刺绣,绣的是湘西的山水,针脚细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山是倒着的,水是往上流的。妇人端来碗热茶,水汽氤氲中,他看见她的指甲缝里藏着黑泥,和阴阳界的阴土一模一样。
“你们是从湖广来的?”妇人突然开口,纺锤还在手里转着,发出单调的声响。
“是。”吴忧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推远了些,“想借个路,去蛊王寨。”
妇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东西,细看又什么都没有:“蛊王寨啊……早就没人了。上个月来了队清兵,把人都杀了,尸体扔去喂了万蛇窟的蛇。”
阿吉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蛇头拐杖“咚”地砸在地上:“你胡说!我们就是从蛊王寨来的!”
妇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神变得空洞:“哦……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她站起身,往灶房走去,“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山里的野笋,很新鲜。”
吴忧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后颈上有个青黑色的印记,像是个“尸”字。他对阿吉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跟了过去。灶房里堆满了柴禾,墙角的水缸里泡着些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水面上漂浮着几缕黑发。
“她是‘走尸’!”阿吉压低声音,声音发颤,“是被人用尸油养着的傀儡!”
吴忧刚想说话,就见妇人突然转过身,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她手里端着个陶碗,碗里盛着墨绿色的液体,散发着和万蛇窟一样的腥气:“吃吧……吃了就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