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帅帐中的各具心思
晨曦将牛皮大帐染成琥珀色,几缕光线大帐的缝隙漏进来,在朱友珪的左颊映出斑驳的光痕。
他斜倚在鎏金虎头扶手的交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
十九岁的骨相尚未脱去少年青涩,可那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里,分明淬着草原狼撕咬猎物时的冷光。
此刻,这双眼睛并未理睬献殷勤的胡规,而是斜睨着沈烈,如同在掂量一柄沾血的刀。
“二郎君,请上座!”
胡规躬身时,腰间的蹀躞带撞出细碎金声,身上的皮甲也在这一瞬摩擦出响动。
对于胡规的谦让,朱友珪依旧没有理会,目光仍绞在沈烈的身上,以及他腰间那柄错金横刀上,刀鞘新添的划痕泛着血锈,昨夜厮杀的气息仿佛还凝在刃口。
“此间是你的帅帐,我岂能越俎代庖。”
朱友珪收回视线,短促地笑了一声,接回刚才的话题:“不知者不怪,我此番来长芦只是巡看军需是否安排妥当,不成想竟遇到这等事情,好在化险为夷…”
素日里,朱友珪确实任性,也有任性的资本,但他却能分出轻重,此刻便是如此,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况且,你星夜兼程赶来救援,吓退义昌军,可谓是劳苦功高,我又有何道理不主动来见呢?”
说话间,朱友珪主动坐在下手位的交椅上,玄色锦衫在交椅上铺开,像一团泼在晨光里的浓墨。
这番话歪曲事实,抹杀沈烈的守城之功,朱友珪是有意为之,也是在敲打沈烈,随后他又冲胡规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却把沈烈晾在一旁。
这也不奇怪。
此刻,他在胡规的军营,如同放虎归山,蛟龙入海,再也不必忌惮沈烈的威胁,如果真要发点狠,让胡规把沈烈绑起来打一顿都可以。
不过,还是那句话,朱友珪不傻,他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动沈烈,更别提杀了,而且他也清楚,就算吩咐下去,恐怕胡规也不敢听命从事。所以他没有过分打击报复,但给沈烈一些难堪倒是很有必要。
“二郎君谬赞了,胡规奉大王军令领兵集结长芦,恰好接到沈县令的求援,也就加快了行军,未建尺寸之功,何谈功劳,二郎君如此说,真是让胡规愧不敢当!”
胡规为人精明,怎会看不出朱友珪对沈烈的怠慢。但他依旧错意两者之间的关系,以为这种怠慢只是亲近之下的不在意,因此不敢轻易抢功。
随后,他又对沈烈笑道:“我让人安排一下酒菜,沈县令与我陪二郎君饮上几杯,再与我说说昨夜战情究竟如何...”
很快,酒肉端上。
三人边吃边聊起来,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我不过是无奈之下行了一步险棋…”
“用兵之策,守正出奇,这步棋虽险,却也走的极妙!”
对于沈烈陈述的战情,胡规挺吃惊。
仅凭借不足三千的兵力,沈烈竟能从容打退义昌军的偷袭,而且还是完胜,尤其是在战术运用上,竟也如此老练狠辣,这让胡规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也终于明白梁王会赏识重用这个年轻人的原因。
另一边,朱友珪听着沈烈的讲述,虽然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不屑,心里却对沈烈的看法有所变化。他不得不承认沈烈确实有些本事,换位思考,假使是他来守长芦,恐怕不会有这样的胜局。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别看朱友珪的年纪不大,平时还挺跋扈,但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在他看来,大唐走到今时今日,被取代已成必然,会被何人取代,也已经显而易见,所以朱友珪对自己的未来挺有畅想。
然而,他不是嫡子,母亲出身营妓的事实也拖累了他,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争不过嫡子朱友贞。
嫡庶有别,自古有之,高门大户在身份继承上都以嫡子为先,更别说是皇家帝位。可朱友珪不甘心自己输在出身上,所以也就打算到时候会夺,会抢,但他也清楚,凭一己之力做不到,需要帮手。
所谓的帮手,就是文官的支持,武将的鼎力相助。
朱友珪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清楚父亲挺看重沈烈,另外他也清楚沈烈的人脉很广,与不少文官武将都有联系,就连敬翔都对沈烈赞誉有加,如果当下能拉拢住沈烈,日后应该会有大用处。
不过,虽然心里有所认同,但朱友珪对沈烈的恨却依旧不减,关键是沈烈当众羞辱过他,而且还抢走了他的女人,虽然这个想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他依旧固执地如此认为。
“烈哥儿,此番你击退义昌军的进犯,力保长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