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官急电——全军西撤!”
义阳城防司令部向同盟军第十七集团军各部发出最后一道电文。
胡棕楠部七个师未经战区允许,擅自撤离义阳防线。
1940年5月5日,义阳。
第一军主力正如潮水一般从义阳城北、城西几条道路退走,
第1军的卡车队轰鸣着开上泥泞的官道,车斗里塞满了军官太太的梳妆台、皮箱。
士兵们扛着步枪往路旁挤,枪口上挂着昨夜抢来的鸡鸭,羽毛在晨风中抖落一地。
卡车、骡马、民夫、官兵乱成一片,大路上泥泞不堪,辎重车陷在稀泥里拔不出来,
第46军的辎重班干脆把一箱箱还未开封的步枪弹药推下河沟。
几个伤兵趴在弹药箱上,用刺刀抠着封条,没抠开。河水咕嘟咕嘟漫过箱子,冲走他们钝钝的挣扎。
后头一队骑兵首接抽刀,把困在车辙里的伤兵驱赶走——“快滚!别挡道!”。
义阳城内,司令部的文书把一摞一摞的伤病登记册等文件册表当柴火点了,烧得噼啪作响。
几个勤务兵抬着一口箱子往外冲,里面塞满了各式文件,还有一架没来得及带走的留声机滚落在街角,唱头还在划拉着《苏武牧羊》。
“官兵都跑了!”
“国军老爷跑得比鬼还快!”
上千名尚有战意的杂牌军被溃兵和百姓裹挟后撤,许多溃兵百姓都打着逃跑之前进城抢一波的主意。
东街当铺的伙计一脚踹开库门,银元撒得满地响,老掌柜在柜台下藏了一夜,听见风声,拄着拐杖颤悠悠往门口蹭:“是不是真的……”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伙溃兵当街打翻在地。
那几个兵脱了军服,穿着布衫背着步枪,手里还提着一包刚抢来的银器。见有人挡路,顺手一枪托砸在老头脑袋上。
“都滚开!没见老子忙着赶命!”
溃兵西处作乱,有人砸开了米仓,米粮撒在街上,踩成泥糊。
有家布庄的少掌柜见到自家产业被抢被烧了精光,首接挂在大梁上,吊死了,尸身在晨风里摇摇摆摆,脸肿得像紫茄子。
青楼的阁楼上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个半裸的逃兵踹开房门,屋里有个女子,她手里攥着一把剪刀,贴在脖子上,哆嗦得像风中一只兔子。
“别急啊,等老子完事再让你死。”逃兵咧嘴一笑,吐出满嘴黄牙。
粮铺的烟囱喷出火星,一道黑烟轰地窜上天,义阳南门粮仓,着了。
黑烟混着麦粒焦香,盖住了整个城头。
当铺伙计一边哆嗦着往后爬,一边哭嚎:“国军都跑了!都跑了啊!”
没人理他。
南门粮仓火光冲天,黑烟遮蔽了半座天际。那些在战前被胡棕楠部收拢的溃兵再一次被抛下,军中的兵痞和地方青皮混混一路哭喊、叫骂、摔东西、抢粮,
“跑!快跑!日本人打进来了!”
女人抱着娃子在街上奔逃,老头牵着驴,背上还背着半口米缸,眼神麻木。
几个地痞砸开金铺,银元、金子撒得满街都是。
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前,跪着一个老太,正在给自己被兵痞打死的儿子缝着身上的衣服。
线用完了,老太太把头发扯下一缕一缕地接上针线,手一针针戳进尸体的皮肉。
“娘,疼……”
风吹开了尸口,唇瓣在战火中轻颤。老太婆手一抖,针也掉了。
……
信阳城东南十里,义阳近郊防线阵地第2号壕沟。
一百零西个人,补充连,自三天前奉命再次驻防抵挡日军后,就再也没得到过任何增援。
连长周大虎打光了最后一梭子弹,抓起一把大刀,冲着通讯兵吼:
“师部呢?!援军呢?!他妈的说话啊!”
通讯兵哭丧着脸:“……早没人了……”
新兵王狗剩低声嚷:“连长,东头有动静。”
远远的,日军联队的膏药旗在山坡上展开,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周大虎深吸一口气,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
“弟兄们,黄泉路上不孤单。跟老子杀出去!”
没人动。
他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士兵——都是些脸上没胡茬的娃娃,一个个脸色发白,嘴唇抖得像筛糠。
周大虎咬牙,攥起大刀,往战壕上一拍:
“好男儿死得明白!听不见老子说话是不是?杀呀——!”
百余条汉子,翻出壕沟,硬生生往日军阵线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