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蟾垂首听教。
石安之骑在驴背上,指点着四周的峰峦,“环滁四面皆山,东有乌龙山,西有大丰山,南有花山,北有白米山,其西南诸山,林壑尤美……”
背到这里,石安之垂头问李步蟾,“比较最初这个开头,你认为如何?”
李步蟾咀嚼着“环滁皆山也”,觉得口齿留香,“精炼,有力,就像一块粗铁,被锤炼掉了杂质,变成了精钢。”
“不错,此喻恰当,”石安之点头,“当时欧阳永叔写成此文,张贴于城门求教,一樵夫见后,落下两字评语,“啰嗦!”欧阳永叔恍然大悟,反复锤炼,方得此句。”
石安之联系到李步蟾,语重心长,“你的文章,第一个毛病,就是言之无物空空如也,既然空洞,无物可写,你写之做甚?”
李步蟾小脸一红,昨日他给石安之背了几篇自己的习作,前世的他八股公文写多了,全是正确的废话,这种习惯跟口香糖似的,沾上了就很难甩掉。
“现在我给你出题,你试着作文。”
石安之沉吟一阵,模拟了一个场景,“一条黄色家犬在官道上晒太阳,一匹驿马飞驰而来,犬吠而马惊,驿马扬蹄纵步,将家犬踩死于蹄下。”
李步蟾认真地听题,琢磨了一下,“有黄犬卧于道,马惊,奔逸而来,踏蹄而死之。”
“下下!”
石安之摇头,批评道,“如此臃肿,离生员尚有千里之遥!”
李步蟾毫不气馁,“有黄犬卧于通衢,逸马踏而杀之。”
“下下!”
石安之还是摇头,“离生员尚有八百里之遥!”
李步蟾干脆停下脚步,冥思苦想一阵,最后道,“有犬卧于通衢,卧犬遭马而毙。”
“这个稍好,下中!”
石安之展颜笑道,“科场制艺,不过五百字,如你这般写法,恐需连篇累牍五千字方可写完!”
李步蟾躬身,“还请先生赐教!”
石安之笑容一敛,“此情此景,“逸马杀犬于道”,六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