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掌柜拖着病体，让人以花船为中心，连着打捞了两天。·如\文?网′ !耕,欣*最,全′方莹母子的尸体在花船正下方被找到。他们被水草缠着，像墨绿色的茧。水草在水下不好剥开，渔人只能将白骨连同水草一起捞上来。

看到水草的那一刻，梅掌柜只觉眼前一黑，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随着水草被层层剥开，梅掌柜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方莹母子。

方莹还穿着花船上的衣服，衣衫凌乱，可见坠河时并未整理。一切，与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将孩子抱在怀里，犹如孩子刚出生时那般。虽身无皮肉，透过她的姿势却能看出她赴死时并无惧意，而是抱着孩子奔赴更美好的世界。

梅掌柜不顾眼前污浊，将方莹与孩子的尸骨抱在怀里，嚎啕大哭。那一日，青州府的百姓见到了有史以来最难忘的一幕。

花船掌柜梅行，怀抱两具白骨，穿过大半个城区，让方莹母子入土为安。梅掌柜没有返回花船，而是依照之前所言，将花船连同花船里的姑娘全部赠送给慕笙。他手里银钱不少，足够他守着方莹母子过完下半辈子。

墓地是早就选好的，他让人在墓地旁边修了一座草庐。草庐里只放了简单的家具以及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沈渡在草庐里转了一圈儿，不确定道：“梅掌柜当真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梅掌柜摆了摆手：“我知自己几斤几两。′顽¨本`鉮/占* ,哽`鑫_罪.筷\若是早几年，一个人住没有半点儿问题，现在嘛，需得有个小厮在跟前儿照顾。”

小厮是跟在他身边几年的，知根知底。他通文墨，会武功，厨艺也不错。梅掌柜早在心里盘算过，若小厮对他尽心尽力，他活着，给他娶妻生子。他死了，会将名下那套房子连同没用完的银钱一并赠与。

当然，这些话不能与小厮说。人心难测，尤其在面对着利益诱惑的时候，再知根知底都会叛主。

慕笙看着病歪歪的梅掌柜问：“你都病成这样了，要如何钳制你的小厮？万一他虚情假意，阴奉阳违呢”

“简单！”梅掌柜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我给他的月钱，比外面的高出一倍。这里虽然偏僻，但我与米粮铺，成衣铺以及木柴铺的掌柜说好了，每两个月往这边送一次补给。作为小厮，他不需要为日常的柴米油盐操心，只需一日三顿饭。饭菜是我与他一起吃的，他没有必要为了苛责我，专门做两顿饭食。”

梅掌柜笑笑：“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账册看得懂，米粮布匹心中有数，想要在这些事情上糊弄我也不容易。他可以暗害我，但暗害我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的银子以及家中值钱的物件儿都存放在银号里，想要将其取出，要嘛我亲自去，要嘛拿着我的密函带着我的信物去。¨狐?恋+蚊￠学￠ ,吾?错′内`容~我的信物，除了我跟银号掌柜无人知道，他就是想作假，也做不得假去。我死了，他去哪里找这种既轻松又赚钱的活，他又不是傻子。”

慕笙捏着耳垂：“这么简单？”

沈渡刮了下她的鼻尖儿，问她见过驴吗？慕笙点头，他又问，见过驴拉磨吗慕笙想了想，摇头。她见过人骑驴，见过驴拉车，没见过驴拉磨。

驴子虽不及马贵，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的。在县里，有钱人家使马车，商贾人家，有使驴车的，但多是拉货。眉头一簇，看向沈渡：“这与驴拉磨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说驴做什么？”

“笨！”沈渡在她额上敲了一下：“驴子拉磨，需得给驴子一些好处。”

慕笙“哦”了一声，看着沈渡道：“诡计多端的凡人，难怪我会……”

沈渡：“难怪你会什么？”

慕笙懊恼地踢了踢凳子，“难怪输的那么惨！”

凡人讲前世今生，她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前世今生？但作为鬼王的慕惊蛰确实败得很惨，且败在了身在小小凡人的慕轻语手里。这些年，她披着人皮隐匿人间，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幽都的人，另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当年之祸。还有，她想要了解人，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败在哪里。

时至今日，方才明白。比着慕轻语，她太过耿直，不懂算计。

上位者，不仅要开疆辟土，守护臣民，还要精于算计。不仅要算计人心，还要算计人性。在她看来，慕氏一族为天道所选，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成为鬼王，管理一众恶鬼。长老们各司其职，无需争名夺利。可这只是慕家人的想法，长老们不这么想，幽都的那帮恶鬼更不那么想。

鬼，终究是人变的。人趋名利，鬼又焉能免俗？她忘了，就连九重天上的那帮神仙，都会假公济私。